在回来的路上,朱国强想了很多,最终他确定了一件事,就是想要打击官商勾结,不仅仅要从制定上着手,还要让他们害怕,他们想通过偷工减料、官商勾结来发财,那就从根本上杜绝这样的念头,甚至让他们连这样念头都不敢冒出来,否则,再过个几年,一样会冒出来。
他们想要富贵,那就让他们世代受穷吧!老子死了,儿子还债,儿子死了,孙子还!孙子死了,重孙还。
总之一句话,什么时候把账还清了?什么时候这事儿才算了。
总省的有一些人脑袋被砍掉的时候,心里还在那里念叨着还好还好,哪怕我死了。子孙后代也能因为我而富贵终身。现在就是要告诉他们,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至少在大明朝再也没有这样懂事了,他们贪污受贿的哪怕一文钱都得找回来。
“陛下圣明!”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敢反对。
“陛下,臣有罪!”
章旷请罪道。
“此案持续数年,臣身为都察院左都御使,有失察之罪,请陛下责罚。”
“臣有罪!”
刚刚还只是弯腰持笏行礼的众臣,此刻直接长揖伏地了。
面对他们的请罪,朱国强则坐在那,只当没有听见。
这件事涉及到人太多,单就是都察院的奏折,涉及到的官员就不下千人,他们如何涉及的呢?
最普遍的现象就是打招呼,比如给地方官打招呼说“族人在家行商,还请多多照顾”,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还有呢,就是对亲族借自己的名义行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有的人知道不知道,还是一说,就像宋学朱一样,身为首辅又怎么可能会为亲族包揽工程,亲自打招呼。
他还不至于如此不分轻重吧。
要是因为这让他致仕,反倒显得自己严苛了。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怎么弄出这个模样的?
这一路上,朱国强一直在反思,在反思之余,他甚至特意到了淮安一带的黄河大堤看了一下,那里有不少早年间修建石筑河堤,虽然已经过去百年,但仍然完好无损。
或许,那些石堤没有和水泥填缝稳定石基,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工程质量非常不错。为什么反而采用新技术的长堤却有不少被修成民豆腐渣。
“朕不想杀人!”
朱国强冷冰冰的说道:
“朕要想治你们的罪,直接下旨就行了,朕想的是是什么,导致如此千秋大业,居然被修成了豆腐渣,你们都是治世之臣,你们都来说说,这个乱子是怎么出来的?”
面对陛下的问题,众人一阵哑然,为什么?
其实他们也在反思。
李建泰起身答道:
“陛下,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与我朝包工方式有直接关系。”
“哦?你说!”
“过去兴修河务,是朝廷拿出银子,这些银子大都是用来买原料的,沿河各府县提供力役负责施工,河道衙门只负责提供原料,巡视、监督,而地方官府除了组织力役之外,亦监督河道衙门提供的原料是否合格,是否充足,同时,力役施工时,除了河务官员以及地方官厅组织之外,还有地方乡绅参与,他们往往会捐出些许钱粮,同时负责监督施工,而且他们比官员更负责、更积极,因为,他们的地就在河道两侧。”
他们是直接利害人啊!
黄河决口百姓遭难,乡绅也逃不掉啊。
大水无情,倒霉的时候,大家一起倒霉,对于那些家有良田千亩的士绅来说,他们当然更积极,生怕河堤修的不结实,最后碰到大水时河堤塌了,冲毁了百年的家业。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点都通,没有谁会为白痴到为了一点眼前的银子,冒着大水冲毁河堤,冲毁家业的银子,对自家门口的河堤视而不见。
甚至,大明各地的河堤、江堤,修建的最结实的地区,肯定就是那个地方的乡绅更多,权势更大,为啥?花朝廷的银子,保自家的田,这么划算的买卖,谁不争啊?
万历年间朝廷为什么拿出十几万两银子修荆州大堤?
首辅张居正是荆州人啊。
“陛下登极后,四海承平,国库充足,陛下为天下百姓之福祉兴修江河河堤,每年拿出千百万两由工部会同地方施工,但工程方式却一改旧规,改由工部绘制图纸,统一发包,而地方只需要配合,提供人力即可,地方官府也乐得轻松,而地方人士,即便是想监督也是无从监督,或者不解新营建章制,不知如何监督,这才让很多人钻了空子……”
现在的问题是这锅谁来背?
众臣沉默皆不敢言——因为正是陛下一手制定的这个新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