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题也跳跃太快,章钺怔了一怔,笑道:“从显德元年高平之战前,我们在延州见了一次,之后都是下属在联系,偶尔只是从字里行间得到一点与你相关的事,可能……你还是不了解我!”
“谁说的呢!后来你成了禁军大将,娶了名门贵女,然后夺取了秦凤、兴元府,又出镇泾州,奴都是知道的,只是奴一介妇人,也就只能是经营一下家族产业,没你这般挥洒快意!”
章钺笑了笑,觉得找不到什么话说,两人隔着数步微笑凝望,一时有点冷场。
“看我都忘了!这个时候把你请来,还没用晚膳吧?”韩芙蓉自失地一笑,转身推开格子门,喊婢女端膳食进来,又移步上前请章钺坐下。
章钺看着矮脚桌案上跳跃的红烛火苗微微出神,心中暗生感慨,有五六年没见过了,似水一般的流年能改变很多东西,可也能使很多东西沉淀,如酒一般醇厚。
两名婢女端着托盘快步而入,跪在案前将托盘中一副杯盘酒盏、竹箸等餐具摆放在章钺面前,又去端来了几样散发着热气的膳食,两浑两素有胡羊脯、煎银鱼等,还有佐餐的一小碗汤饼,产自延州和会宁的木塞白瓷壶装的果奶,酒是一壶产自会宁屈吴山的“屈山泉”,名号取得这么雅致自然是后来酿出酒品。
食物的香味醉人心脾,章钺鼻冀微动,抬头看了看韩芙蓉,她双手拢在腹间端坐在对面,脸上挂着柔和的笑,但她身前却没餐具,只放了一盏茶。男女不同桌用膳,这在豪门大族是要求恪守的,但伺候夫主之外的男子用膳,怎么看都是非同一般。
章钺在家中时都是和妻子一起用膳,有时会去侍妾那儿,这下有点不太习惯,但也不好说什么,拿起竹箸和佐餐汤饼先吃,这个开胃是很好的。
章钺小口吃着东西,心思飞转,小心冀冀地说:“刚才韩福来请时,称他的主人为娘子,不知是该为你感到遗憾,还是该道一声恭喜,或者……”
“或者什么?”韩芙蓉接口问道,眼神又换上开始看到时那种莫名的意味。
章钺干脆地闭嘴,埋头吧唧吧唧大吃,先享受这一番盛情,至于其他的,其实不需要多说,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小娘。更何况,自己的大军即将入蜀,这样的结合是自己现在所需要的,只是她是个性很独立的女人,有点把不准她的心思。
放下竹箸,婢女适时递上餐巾,章钺擦过手扔进托盘,端起濑口的小盅抿了一口,满嘴薄荷的清凉味道,吐入另一只小盆,婢女端着托盘缓步退去。
见章钺温和的目光忽然变得灼热,韩芙蓉低垂下眉目,脸上浮起了淡淡红晕,呢声道:“你没回答我的话!”
章钺心中暗叹,她或许是想叙叙旧,或许是为了驻守剑门关的叔父韩继勋,显德二年失秦州,韩继勋差点被斩,但最后被贬为果州刺史,去年才调任剑州刺史、剑门防御使。因战事爆发,成都又调赵崇韬为都监,而张建雄已攻入剑州南部的绵州,早前就牵制了李廷珪。
若换作是别的女人,不同的环境场合,章钺可以甜言蜜语滔滔不绝,但此时此刻,却什么都不想多说,只静静地看着她。因为这个太复杂,男女之情一旦沾上太多其他的东西,怎么说都是空虚乏味的,哪怕就是相互有感的这份情占的比重很大。
何况,她又是一个敏感的女人,很自尊,又很骄傲,如果愿意做小,恐怕早就进了章钺的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