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借着遵循朝廷九边防务预备方案的机会,又走了一趟辽东,才发现这些触目惊心的腌臜事啊。”
方逢时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这些积弊腌臜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对,说没有用,必须要下定决心去改!”张居正语气坚定地说道。
方逢时侧脸看了张居正一眼,问道:“叔大,此事关系重大,兵部、户部、地方巡抚,都牵涉其中,每一处,都不是什么善茬,伱想过如何去改?”
张居正沉吟十几息,开口道:“我先去驿馆,洗漱一番,再去内阁。”
“先去内阁。”方逢时的声音有点飘忽。
张居正听出方逢时话里的意思,“金湖兄,晚生这次出京办差,奉的是内阁差遣,督办九边防预案执行事宜,回京当然要回内阁,向阁老述职交差。”
方逢时笑着点点头,“说得也是。方某这次与叔大一起出京办差,奉的是都察院院令,行御史监察之职。回京了,我自当去都察院述职。”
说罢,方逢时拱拱手:“叔大去驿馆,我去都察院,刚好在这里分路。”
张居正一愣,“金湖兄不去驿馆洗漱换身衣服吗?”
方逢时看看自己风尘仆仆的官服,变了色的官靴,能看得出黄白色汗渍的乌纱官帽,再把衣袍掀起,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酸臭的汗馊味,扑鼻而来。
方逢时满意地点点头,“嗯,我要的就是这个味。王老夫子,最爱整洁不过。我往他跟前一坐,估计不用半刻钟就会把我打发出来。
我也省得一番口水,也懒得听他呱噪不休。”
张居正哑然,然后苦笑。
左都御史王廷,仗着资历老,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教育晚辈。
御史述职,正事匆匆而过,最后都会变成他给你讲经义,论天理的讲学课堂。
分手后,张居正先去驿馆。
按照朝廷定例,奉命出京办公差的,回京后不准先回家,必须先回衙门述职,如果需要排期轮候,那就住在驿馆里。
所以官员都先去驿馆,洗漱一番,换身衣服再去各自衙门投贴轮候述职。
张居正洗漱好,吃了些点心食物,再换上一身府上家仆送来的新官服,坐上轿子,往午门而去。
以徐阶对他的器重,自然是投贴即进。
“叔大啊,这一路辛苦了!”徐阶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又黑了,但是更结实了。”
“老师厚爱,对学生关心备至,学生感激不尽。”
“哈哈,”徐阶笑了笑,指着座椅说道,“叔大坐。上茶,就用前些日子,彦山送来的洞庭山秋茶。”
“是!”仆人在门外应道。
“彦山?苏州知府李万青?”
“是的,前些日子来京述职,带了些太湖洞庭山的秋茶给老夫。”徐阶答道。
李万青是徐阶主持会试时选的进士。
张居正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转问起政事来:“老师,听说李石麓跟伯思哈儿谈妥了?”
“对,谈了两三个月,终于谈妥了。”
张居正静待下文。
“我朝封俺答汗为顺义王,封辛爱为忠顺公,赐金银丝绸一百六十车
同意在丰镇、大同、阳和、天成、张家口五处开榷场马市,与北边互市。统筹局发放九张互市牌照,北边只准在五处关口,与持牌商号贸易往来,按目录名册买卖货品,按律缴纳关税
俺答汗同意约束部众,不得强买强卖,不得再肆意扰边。如有扰边乱为者,我朝可闭关休市.
俺答汗抓捕窜入漠南的白莲教匪首赵全一党千余人,还有其他窜入漠南的海捕盗匪千余人,交还给我朝.”
徐阶把和谈内容简略述说了一遍,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皇上明诏里,称伯思哈儿为土默特部和谈正使,辛爱为和谈副使”
张居正笑了,这是在替辛爱打掩护,遮脸面。只是柳河之役,早就传遍漠南,再怎么遮掩,辛爱黄台吉的面子,早就被踩得不行了。
徐阶看到张居正的神情,猜到他心中所想,悠悠地点了一句,“辛爱黄台吉的面子,不值钱,俺答汗的面子,才值钱!”
张居正马上明白了。
徐阶捋着胡须问道:“这次叔大去辽东,可有收获?”
“老师,学生这次查到马政上一些积弊,跟老师述职完,就要去兵部,户部,跟他们去扯皮。”
徐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叔大的性子我知道,地方什么情况,我也知道些,你要是不查出些弊政来,我反倒奇怪了。只管去吧。”
徐阶心不在焉听张居正简略地把事情说完,“嗯,这事老夫知道了,叔大只管去做。”
然后幽幽地问起一件事:“叔大,中秋节有件事,你知道吗?”
张居正一愣:“老师,中秋节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