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宣之后,文臣们当然不希望宗室参与朝政,与大家分权,坚持不懈地把诸藩宗室身上的樊笼越套越牢。
只是此法延续两百年,禄米支出无度,确实到了该改的时候。只是怎么改,大家是各有心思啊。”
“父亲,什么各有心思?能有什么心思?”
徐阶瞥了他一眼,“那你说说,这诸藩宗室当如何改?”
徐琨想了想,“悉数废除,省下一大笔钱粮。反正这些藩王宗室,与皇上和太子相隔甚远,他们不会心痛。”
“此是一种想法。还有吗?”
徐琨想了想,“祖制不可轻动,有不法的宗室按律惩治就是。其余的就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嗯,也是一种想法。还有吗?”
徐琨摇了摇头:“父亲,儿子没有了。你说,西苑是什么想法?”
“天意难测。不过肯定是要大动干戈,颇有成效才是。否则的话不会一口气诏五位藩王进京,前所未有。
西苑有西苑的想法,群臣有群臣们的想法。大明君臣,从太祖洪武年间,就开始明争暗斗。君强则臣弱,君蛰则臣扬。老二,你觉得现在朝堂算是什么情况?”
“君强臣弱。”徐琨肯定地答道
“自然是君强,西苑这位.但是臣弱吗?”
“父亲,臣不弱吗?”
“高拱大行田地清丈,行预算制,地方非议颇多,全部被他给压下去了;李春芳整饬吏治,中枢地方无不怨声载道,他一笑而过;还有胡宗宪、谭纶、王一鹗、王崇古、霍翼坐镇地方,杀伐决断,军民皆服。
他们弱吗?”
徐琨想了想,是啊,这就有点颠覆常识了。
可是西苑强,这些大臣们也强,那谁弱了啊?
徐阶没有回答他这么问题,继续说着自己的话:“这次整饬诸藩宗室,其实有苗头出来了。”
“什么苗头?”
“诸藩宗室与皇权源出一处,是一体的。这次整饬,到底谁得利,还不得而知啊。”
“父亲,什么谁得利?”
徐阶坐起身子,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缓缓说道:“有些文臣,想趁机把藩王宗室尽废,彻底不让宗室参与朝政,不再与士子文臣们分权。
只是老夫担心,这会弄巧成拙。西苑这位,何等聪明。就算一时不察,被这些人的小动作一引,也会想明白其中关窍。届时就有热闹看了。”
徐琨傻傻地问道:“父亲,什么关窍?”
“权柄啊!大明权柄啊!西苑善于分权给臣工,但都是在他有足够的权柄基础上。谁也不嫌自己的权柄重。”
徐阶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了。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还能继承我的衣钵不成?
心累,不想说了,我要从京城躺到松江!
唉!
在徐阶的叹息声中,官船扬帆,受着这段时节最后一点北风,徐徐向南,离京师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