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
“臣请奏《天降不详以应奸贼佞臣循祖制尊名教疏》.”
王世贞的声音不急不缓,清脆响亮,在皇极殿广场上空回响着。
他这本奏章也是弹劾奏章,跟王遴等人的差不多,只是文采更华藻,措辞更严厉,直指内阁、六部和诸寺,几乎一网打尽,全部弹劾了一遍,就差没有指着朱翊钧的鼻子说,皇上,快下罪己诏吧!
上疏最后部分,王世贞厉声疾呼:“上苍示警,事在人为。望皇上循祖制、尊名教,正君心、振纲纪,明治道,肃宫闱、抑权幸。
圣人云:‘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皇上圣明,官吏清廉,天命之性.
整饬吏治,扬以廉、仁、公、勤。使贪懦者无所容,而廉能者有以劝
行仁政,与民休息,减免税租.”
他这些话就是在说,皇上,罪己诏写什么内容,我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朱翊钧在御座上静静地听着。
王世贞这一套,无非还是人治高于法治,道德高于一切,词句再华藻,还是陈词滥调。
想不到屏蔽了一个王遴,还有王世贞。
王世贞,吴中名士,自己也曾费心拉拢过。
可惜啊!
阳明先生说得好,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王世贞念完后,把上疏双手高高举起。
冯保接到朱翊钧眼色,下去接住。
随即有数十位官员上前,或单独上弹劾奏章,或附和王世贞,主要内容都是剑指内阁五位阁老,六部尚书和诸寺正卿。
他们意图很明白:皇上你要是想保这些人,就把责任扛下来,下罪己诏吧。
沉寂了一分多钟,李春芳上前,朗声道。
“臣中极殿大学士、太子太师、内阁首辅李春芳有本奏。”
“奏。”
李春芳上前,大声读起他的奏本:“臣才浅德薄,自惟碌碌,不能有所建明,已负素飡之责久矣。若贪恋不止,则危辱随之”
内容很简单,他以首辅身份请辞,想把所有责任都扛下,保住其他阁老和尚书正卿。
众臣心中一片愕然。
有惊喜,王世贞一番言论,把内阁首辅给扳倒了,厉害!
有不满,我们筹谋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只扳倒一个李春芳就算了。他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目标是张居正,是新政。
可是内阁首辅主动出来请辞,以应天降异象,足矣了。白虹贯日、地震,哪年没有?还想怎么样。
北风呼呼地吹,吹得广场上周围的旗帜猎猎作响。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就在冯保准备喊早朝结束时,高拱上前一步,大声道:“臣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高拱,自感才浅德薄,请皇上恩准放回原籍读书。”
众人骇然!
接着,礼部尚书葛守礼上前请辞,还有侍郎、少卿、郎中等六部诸寺官员十几人请辞。
张四维猛然间明白,高拱、葛守礼和王世贞等人暗地里勾结在一起。
王世贞上疏逼宫,李春芳以首辅身份请辞化解,不想高拱、葛守礼带着党羽跟着请辞,却把李春芳的一番苦心化为乌有。
现在压力又全给到了朱翊钧。
看着王世贞等人脸上的正义凛然。
朱翊钧知道,这些人跟王遴做的事一样,但本质有所不同。
王遴等人纯粹是一己私利。王世贞等人虽然也有私利在内,但他们更多是出自心中的抱负。他们真信四书五经里说的那些天理大义,奉为圭臬。
“众正盈朝啊!”朱翊钧感叹道,“朕到今天发现,朝堂上是众正盈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