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一番话道明来意,就是政治目的也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让徐俌有些讶异,毕竟这种实在话,你心里想就行了,还拿出来说做什么。仿佛就是我并不想来,但是得给天下人传达一个政治信号,所以才来了。
不过后面倒也讲到了皇室勋贵为一体的话……
总的来说,既显示了荣宠、也保留有一些距离,这个距离就会让他们保持对皇权的敬重。
其实朱厚照也不是刻意要这么讲,只不过当了十年皇帝,这些都已经是下意识的行为了。
徐俌年老成精,隐隐有所感觉,天子盛名在外,这可不是假的,“魏国公府一切恩荣皆赖陛下赏赐,老臣时常感念天恩,更不敢自恃先辈之功。”
“恩。还有一桩事。”朱厚照将右手的扇子缓缓敲击左手,整个人一副放松的模样,“南京的皇宫朕觉得很好,隔上一段时间或许可以过来住上一阵,当年太祖皇帝就在这里定鼎了大明天下,来一次,也提醒提醒朕,祖宗创业不易。所以这南京城你得给朕守好了,孝陵、皇宫、大报恩寺这都是至关重要的所在,千万不容有失。既然魏国公府与皇室为一体,皇室的这些事……魏国公,你是一丁点儿都不能躲。”
徐俌自然没二话,“皇上教诲,老臣谨记。魏国公府上下,都愿为皇上效命!”
到了屋里以后,朱厚照视线又转向一边,“这是你的孙子么?”
“正是,鹏举,还不赶快拜见皇上?”
朱厚照前世倒也听过此人一些名字,不过印象不深,此刻看他么,觉得像个未长大的孩子,大概是得皇帝召见,所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臣徐鹏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
“谢皇上。”
朱厚照一直笑,不过他心里要藏的事,可能会吓他们两个一跳,但事情该办还是要办,“魏国公啊,”
“老臣在。”
“朕今日来还有另外一桩事,不知如何启齿。”
“请皇上明言,但有所需,老臣必竭力而为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在淮安府办了一桩案子,听说也传到了应天府这里,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各地的鸣冤鼓接二连三的响了。这里面,似乎有和魏国公府相关……之人?”
徐俌一听这话,那张老脸直接吓白,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说,“陛下饶命!老臣、老臣却不知有这等事!”
“不必如此,小事一桩罢了。朕今日私下来就是想着不要将事情闹大。”朱厚照起身,去将这六十五岁的老人家扶起来,可不要他来一趟就把人给吓死,那就尴尬了。
不仅如此,他还安慰着说:“朕这个皇帝比之当年亦有进步,知道这为官之人啊,有时候就容易为一些亲朋好友所害,什么小妾的娘家、管家的亲戚……这等人沾上了你,便要不顾一切的攀上你。魏国公的为人,朕是清楚的,你说你不知道,朕信。但事情确实有这么个事情,现在闹到朕这里来,朕不能不给老百姓做主,所以……”
皇帝的笑容绵里藏刀。说得都是软话,做得事情是一点儿都不软。
徐俌别无选择,“陛下放心,不管是谁,敢于打着魏国公府的牌子招摇撞骗、欺压良善,便是朝廷不收他,老臣也断断不能容他!”
“那好。朕今日就是提个醒,也免得下面的人蛇蛇蝎蝎,乱嚼舌头根子。行了,你们都起来吧。”朱厚照笑得露出了牙齿。
他不愿意到南京来和魏国公闹出什么笑话来,这一家子的身份有些敏感,除非真的是很重的罪,否则都是他这个皇帝过分。
但魏国公府在这片地界的影响力不小,王炳和锦衣卫那边来的消息,隐隐约约都要扯上徐家,既然如此,那也只剩这么个办法了。
政治玩到最后可以说是无聊,也可以说是精妙,无非就是这么点事。
可怜徐俌吓了一大跳,皇帝恩威难辨,真的有什么把柄叫满城的锦衣卫给抓到,就是不动他根基,但是作为皇上,想让他们一家难受那还是很容易的。
现在断尾求生,也算是及时止损。
而朱厚照三言两语之后,便不再提这事,转而和徐俌谈论起南京守备等防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