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的小小受尽委屈欺辱,悬梁而尽,临死前,给她留了一封信。
信上说,她不怪母亲不相信她,只怪她自己没用,她还说,愿母亲不要为她伤怀。
四周的豺狼虎豹都在笑,徒留她一人悲拗欲死。
真相大白的那一日,她去寺庙前将全府的家当都捐了,求来了一张往生符,给她符纸的人说,让她自己拿命来祭奠,可以换她重活一次。
她不知这是真是假,但她的恨意无处宣泄,所以她一头扎进去了,就算是假的她也认了,她含着滔天的怒,烧了一把大火,用所有人的命来祭她的女儿。
纵然杀了这些人,她也不曾快活,她悔,她恨,这一生,都未能让她的女儿开怀一日。
若是真有来生,她只愿自己的女儿平安。
——
冬,正午时候,暖阳正盛。
纷纷扬扬的雪将京都埋了一层白,北风刮过檐牙,吹乱堆砌梅枝,点点琼花飞舞间,微风撞击半开的槅窗。
槅扇应风荡开,由雕花紫檀木窗外向内而窥,可瞧见矮塌上正休憩着一位贵夫人。
正是户部左侍郎正妻,顾夫人,盛枝意。
顾夫人硕果年华,一张桃花圆面艳若鎏金,雍容华贵,乌鬓簪红,身着贵紫色浮光锦对交领长裙,玉山丰隆端庄富美,似是枝头上饱满熟嫩的水蜜桃,由内而外飘荡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香气。
京中人都知道,顾夫人出身好,父弟有力,为其依靠,嫁的也好,夫君疼爱,不曾有纳妾通房,端的是令人艳羡。
可此刻,顾夫人眉头紧蹙,似是在梦中瞧见了什么极为心伤之事,翠眉微蹙,在梦中垂泪。
“砰”的一声轻响,倚靠在矮塌旁休憩的盛枝意从噩梦中一脚踏空、猝然惊醒。
焚火而死的痛楚还在脑海中回荡,笨笨的讨好她的亲生女儿,满腹心机的假千金,满面厌恶的儿子,虚与委蛇的夫君,处处刁难的婆母,下作恶心的外室,混乱的塞满了她的脑袋,那些滔天的恨似是滚动的岩浆,在她的血液中翻涌,对女儿的愧疚压在她身上,让她在火海中哀嚎,那样痛,那样苦。
而她一睁眼,那些痛苦都不见了。
她躺在锦绣云刺的矮榻上,于一室冬暖中,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白翠玉屏风静静地立在对面,挡着后窗,只能隐隐看到后窗透进来的斑驳碎金,角落处的香炉中燃着冷梅香,袅袅烟雾一线攀升,翠玉珠帘悬垂于外间门前,隔帘旁黄花木架呈摆的花瓶中斜插了一只黄蕊腊梅,处处皆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盛枝意怔然而望,浑浑噩噩的瞧着。
这里应是顾府中她的别院,但是,这里应当已经被烧了,且,她不是已死了吗?
鲜活的血肉之躯摆在她的身前,她却不知是为何,只茫茫然的抬起自己的手,记不得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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