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的不仅是粥,也是人的一生。
“咸苦,寡淡,无味。”
老饕从储物袋中翻出一个漆黑的搪瓷碗,从锅里盛了满满一大碗放在一旁,肃穆地点燃了三支香。
老饕乃食修,此道以天地为心,体悟人生百味,主修之法便为“感佩”。
三香一谢天地,二敬鬼神,三拜苍生。感佩天地赐粮,诚敬鬼神佑难,虔拜百姓血汗。
进行完简陋的仪式之后,老饕这才另外取了一个陶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老饕这些天来东奔西跑,忙得脚不沾地,烹饪时又已垂涎久矣,是以他的吃相绝对算不上优雅。天生一脸苦相的青年一边呼噜呼噜地埋头苦吃一边喊烫,忍不住龇牙咧嘴地甩手捏自己耳垂时,身旁竟突然传来一道相同的呼喊。
“烫死了,烫死了!呼呼,哈,烫烫烫……!”
老饕动作微微一顿,他僵硬地扭头望去,却见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道雾蒙蒙的白影。
一位鹤骨霜髯、湛然若神的中年男子正不顾仪态地箕坐在地——说是“坐”其实也不太对劲,因为男人膝盖以下几乎是透明的白雾。他形影虚无,像天光下海市蜃楼的倒影。哪怕他眉飞色舞的神态鲜活无比,手里还捧着那插了三炷香的陶碗。
夜路走得多总要撞见鬼的。老饕浑身僵硬地捧着碗,脖颈像没上油的机拓般卡住了。
他看着中年男子三下五除二地喝完了米粥,白茫茫的眼睛瞪着锅子、似乎有意再来一碗时,老饕也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吞咽的速度。
算了不管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其实挺怕鬼的老饕哆嗦着将男子的陶碗重新添满,而后眼一闭心一横地给自己也舀了满满一碗。反正横竖也要当个饱死鬼,其余的等吃饱后再说吧。
……
苦刹之地,天之高塔。
飞溅而起的鲜血混杂着黄□□物,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惨叫与滚落于地的残碎肢体,将通往天际的台阶染出斑驳的污痕。
“桀桀……”披着黑色斗篷宛如无腿幽灵般的男人扛着足有两人高的长镰,挥动刃上的白雾拧作绳索,一把套住了尸骸中溢散逃离的魂魄,“哪里走?将你的命价交出来,既然敢于登梯,总该备够命价了吧?!”
被雾链锁住的魂魄拼命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啸。然而随着雾链越锁越紧,那灰蒙蒙的灵魂在极度的扭曲膨胀后砰然炸开,化作星星点点黑红的萤火。披着漆黑斗篷的男子猛挥镰刀,那些萤火便像田地里被割落的麦穗般纳入他的斗篷底下。
“呸,就这么点命价,居然也敢来登梯。”斗篷男子狠唾了一口,满脸横肉都因为讥嘲与不屑而虬结于一起,衬得脸上一条蜈蚣似的伤疤丑陋而又狰狞,“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货真是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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