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户人家,被李老歪逼得全家上了吊。
宗言回想起前些日子经过这里,看到那五具尸体被抬出来时的场景,心中仍有些发堵,可还没等他重新打起精神,老远便有一阵低低的交谈声传过来。
若不是他耳朵好,还真听不清。
“娘的,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差事也是越来越难干了。今上也是,为什么偏要迁都到这般荒僻的地方。”
“哎,前太子虽一心只喜欢钻研医术,却是个心善的,怕是比当今要强上不少,可惜东宫一场大火……”
“禁声,不要命了,这种事也是你能说的?”有人厉声喝道。
“咱自家兄弟唠几句,还怕旁人听过去?”先前发话之人嘟囔了句。虽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后的交谈声却熄了。
宗言听了不觉也是一叹,类似的唠叨他听过不少了,显然,当今皇帝的作为,已经弄得下面人怨声载道。
他加重步子,慢悠悠出了巷子,面上又挂了做买卖人那种小心翼翼的笑容出来。
刚出巷口,正见几个差役坐在树下乘凉。
宗言时常在城内游荡,他们也都面熟了,只扫了一眼箩筐,见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就挥手放他离开了。
他笑着点点头,只是转头的刹那,眼角扫过了墙上张贴的告示,随即又不再理会。
不用看都知道,通缉告示上的悬赏金额肯定越来越高了。
不过人家官府通缉的是丫大侠,言大侠,关他宗大侠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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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六月初三,每逢初三、十三、二十三、这几日,广昭寺中的悟恒与悟念便会请假出来,到宗言这里看望老和尚。
这日也是如此,宗言到家时,大门上的锁已经被打开了,他放下担子直接进了主屋,悟恒果然正在给老和尚针灸,而悟念则站在一旁,眼巴巴盯着。
“怎么样?”他拎着食盒也看了许久,见悟恒开始收针,才关心地问了句。
“师父的情况好了很多。”悟恒将银针收拢在随身携带的针具包中,又道:“方子仍可沿用上次的,药材可还够么?”
“足够了,还有不少。”宗言笑看了眼因为被扎针而显得闷闷不乐的老和尚:“只是这方子有些苦,师父不大爱吃。”
“汤药哪有不苦的?”悟恒跟着笑了起来,想了想:“那待会儿我包药的时候多加点甘草进去,应能好入口些。”
“那感情好。”宗言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手中的食盒,将里面的素斋一盘一盘摆在桌上……
午饭后,悟恒自去后院仓库分装药材,宗言则拉住准备陪师父玩耍的悟念,询问起他们的近况。
这种事只能找机灵的悟念,在悟恒那呆子嘴里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他只会说一切都好。
悟念这孩子聪明,但也老实,宗言问什么他答什么,心里怎么想的也不隐瞒。
听说他们过得还算可以,广昭寺那帮和尚虽然开始不太待见这两个挂单的,可这么长时间,也渐渐接纳了。
“行,过得习惯便好,要是有谁欺负你,尽管来找二师兄,我给你出气。”宗言强调着说道:“记住,发生什么事,或者被谁欺负了,都要来找我。”
“嗯!”悟念这傻小子一个劲儿地点头,然后宗言摸了摸他圆润的小光头,让他自己去找师父玩了。
等到傍晚,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匆忙地走了,宗言懒得做饭,将中午剩下的饭菜热了,与老和尚草草对付一顿。
接着便到了令人头疼的事,哄师父吃药。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和尚这一病,倒真同小孩子一般。
当然,穿衣吃饭之类的不用宗言操心,他虽然头脑不清楚,可仍能自理。
可吃药这事儿就费劲了,好不容易拿麦芽糖哄着老和尚吃了药,天已黑透。
宗言又去厨房烧了热水,端盆进来给他洗脚。
“悟恒,水烫……”老和尚嘟囔着,将双脚缩了回去。
宗言皱眉,果见老和尚双脚都红了,马上拎了旁边的冷水浇在盆子,重新将他的脚按在水中。
“悟恒,师父对不起你。”老和尚不抱怨水热了,反而用呢喃样的语气说了句。
“你没对不起我,我也不是悟恒。”宗言无奈地答道,类似这样的交谈,这一年里每日都在发生,老和尚脑子糊涂了,见谁都叫悟恒。
话说,您老人家到底有多喜欢自己的大徒弟啊?
以为对话已经结束了,因为往常老和尚便只说到这里。
宗言叹了口气,将他的双脚清洗干净,可谁知,老和尚下一句话,却惊得宗言将手中的麻布掉在了盆里。
“悟恒,师父对不起你,你死得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