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拖着长长的晚霞正准备坠入地平线下。
暮色从东方席卷而来。
风从远处吹来,黄色的尘沙漫天飞舞。
没有喊声,没有任何征兆,阳关的城门缓缓打开,张特领士卒让开一条通道。
高昌军懒洋洋的看着。
然而就在城门完全打开的刹那,肃杀之气忽然从阳关中直冲云霄。
如同宝剑出鞘一般,一列列青黑色的铁骑奔踏而出。
“杀!”
仿佛从暮色四合的天际中猛然刺下一道霹雳。
西平军势如奔雷,冲杀而出。
人马俱披铁甲,大地仿佛要被踩碎一般,发出一连串闷雷般的声响。
无与伦比的气势之下,是践踏一切敌人的雄心壮志。
人未至,但那股铺天盖地的无敌气势已然滚滚而来。
青黑色的铁骑在大地上铺开一条长线,与天空中沉沉暮色互相呼应。
“杀!”
烈马如烈火,要烧尽眼前的一切。
在那一瞬间,高昌军呆若木鸡,忘记了逃跑,忘记了身处战场,忘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只是看着,看着西平军的马蹄越来越近,西平军的长矛越来越近……
“列阵、列阵!”
马遁歇斯底里的喊声在阵前响起。
然而他的喊声只是唤醒了士卒心中的恐惧。
那残阳暮色下,青黑色的潮水滚滚而来。
人在铺天盖地的洪水面前,岂有反抗之心?
所以高昌军的崩溃也是顺理成章的。
轰……
沉闷的响声接连响起。
那是甲马撞碎人骨的声音,也是长矛刺穿铁甲的声音。
重骑之后,是轻骑,轻骑之后是缓缓推进的步阵。
堂堂正正的推进,堂堂正正的碾压,堂堂正正的胜利。
即便偶尔有勇武之士挺起刀矛,也瞬间被淹没这股洪流之中。
如杨峥所料,吸收了雍凉精锐的西平军,战力变得更为强大。
秦军扫**,锐士皆出于雍凉。
汉军击匈奴,六郡良家子为羽林、期门,以材力为官,名将多出焉!
六郡者,天水、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亦是雍凉子弟。
汉家之武魂,就在这雍凉之地!
而杨峥不过取用了其中一瓢,就有如此威力。
高昌军在这遍地异族中,固然可以称雄称霸,但面对真正的精锐,差距瞬间显现。
士气、装备、指挥、斗志,全面落后。
从中亚大草原的风狂卷而下,带来北方冰原的丝丝寒气,却浇灭不了西平军的怒气、战意、杀气!
一头老虎开始打盹了,并不是它真的累了,而是在养精蓄锐,然后以最凶残的方式撕碎敌人。
高昌军就是这么被撕碎的。
它本不该来挑衅的。
沙漠也逐渐变成了草原,变成良田。
两条河流宛如玉带一样围绕在高昌城左右。
城上火光大起,喧哗声一片,显然因为前线的大败而不知所措。
杨峥驱兵向前,城上更加混乱,哭嚎声、喊叫声、喝骂声混成一片。
刘珩早已带着锣鼓手敲锣打鼓的上前,“城上人听着,尔等大军已败,今王师在此,为何还不开城投降?”
回答他的是一阵箭雨。
刘珩没带盾牌只能退回。
杨峥又令林森提着马延上前。
“城上人听着,马延已被我军所擒,速开城门!”
回答他的还是一阵箭雨。
杨峥纳闷了,这马遁真乌龟吃秤砣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连亲爹都不认?
“不对,马延为何不叫唤?你们把他打晕了?”
杨峥亲自前去查看,原来是有人把马延的嘴塞住了……
身边亲兵大多被刘珩传染了,什么事都不带脑子。
扯下马延嘴中的破布,马延才叫唤起来,“将军啊,属下愿意劝逆子开门。”
杨峥好气又好笑,“只要劝开城门,不仅饶你一命,你下半辈子的富贵也有着落!”
马延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属下有些干渴,还望将军赐些蜜水。”
这他娘的两军交战,去哪给他弄蜜水?
“只有清水。”杨峥把脸一板。
“清水、清水就清水,将就也行。”
林森老大不情愿弄来一个水囊,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的什么,反正马延咕隆咕隆全都倒进喉咙里。
喝完水,马延怔怔的望着杨峥。
“还有何事?”杨峥被他搞的也不耐烦了。
“属下征战一天,肚中空空,没有力气,望将军赐些烤嫩羊。”
“你有完没完?”杨峥被搞的头大无比,感觉自己俘虏了个祖宗,不过为了一个完好的高昌城,杨峥只能忍了,“给他弄些烤肉。”
林森黑着脸又去弄了一块肉,直接拿火把烤。
黑乎乎的,就递给马延。
这厮又是一脸嫌弃。
好在他看周围人的神色都不善,才悻悻的接过,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刮掉上面的焦黑,一小片一小片切下,放进嘴里。
那一脸享受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是在刀兵丛中。
杨峥感觉自己这几年的涵养功夫就快崩溃了。
马延吃完,打了个饱嗝,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属下本来不想与将军作对的,只是我那逆子,自恃勇力绝伦,要会一会将军……”
“你还有半炷香的时间,若城门不开,我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刮下来,喂给河里的鱼!”杨峥森然道。
马延一屁股从草地上弹起,“属下准备好了,这就去叫逆子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