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败了,我输了。”张天已经神志不清,他模模糊糊地想道,“我就要死了,象一只野狗似的被一个瘸子抽死,孤零零地死在这个楼顶上。”疼痛和疲劳让他的眼睛快睁不开了,他趴在地上,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他听见扬展正朝他走来,走得很慢,很悠哉。一个闪电劈了下来,突然照亮了一切,张天的眼睛又瞪大了,他看到已经裂开了的护栏,这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秒钟,这让他想到一个情景。
他越过护栏,站在楼沿上,如果时间容许的话,他会站直了跟扬展挥挥手,就象人们站在火车上或是轮船上挥手跟朋友告别一样。然后他会弯下腰来抓紧护栏,这一点很重要,双脚离开楼顶,接着……一切就都结束了。他会直直地摔下去,也许他还能顺便扳动一下这跟快要断裂的护栏……
“它会断的,一定会;我会摔下去,一定会;她们会跟着一起摔下去,这也一定会。”他慢慢站了起来,浑身颤抖,他觉得很难再继续支持,“这不是我要的结局,但这也应该是个结局。追求完美是错误的,但它的好处在于……即便是失败了总还能剩个一斤半两。”
他一边吐着血一边慢慢走向护栏。这中间只有五、六米的距离,离得很近。
扬展慢慢地朝张天走来,当他看到张天又站起来的时候的确吃了一惊,他不知道张天又要干什么,突然他明白了,他开始跑起来,疼痛立刻从小腿冲上大脑,他感到一阵昏眩,但是他看到张天已经双手握住了护栏。他的心脏开始狂跳,腰部再次象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他顿时感到血液开始在身体里奔流起来。这种奔流让他耳朵里产生持续的嗡嗡声,仿佛血管显得太细了。他狠狠地一蹬,隔热层又是“咔”地响了一下,他把自己射了出去。
“你说,我们俩到底是谁赢了?”扬展听到张天这样说了一句。
张天看到扬展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跑来,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楼下,然后从护栏上翻到了外面。他再次紧握护栏,双脚在搂沿上轻轻一跳,大叫一声,身体开始坠落。突然间他感到自己被拖住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跳出去,他在空中被拖得又站回了楼沿上。他回过头来看到扬展紧紧抓着他的衣领,象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不,”他的叫声里带着哭腔,“你不是已经瘸了吗?你他妈不是人!”
扬展想把他拖回楼顶,但张天的双手却死死握住护栏并试图使劲扳动它。扬展把一条腿伸出去,用膝盖弯勾住护栏,他怒吼了一声:“放手!”
张天完全不理会扬展,他只想去摇晃护栏,他就象被钓出水面的鱼一般死命地扭来扭去。而扬展也在这头紧紧勾住它。他们看上去就象是非要把这段已经摇摇欲坠的护栏据为己有的疯子。
“放手!”扬展再次叫道。
一道闪电横扫整个天际,扬展瞬间看到张天的脸,但是那已经不能叫做一张脸了,它几乎让人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他的脸非常脏,鼻涕也糊得到处都是。他呲牙咧嘴,嘴唇和下巴全是鲜血,混合着鼻涕或是脏水一直在往下滴。他的五官仿佛已经移了位,整个面孔象是一堆颤抖着的、不可名状的肉瘤。他的眼睛看不到眼白,完全一片通红,它们在这堆皱纹里疯狂地翻滚。
扬展从没见过这样狰狞可怖的面孔,这让他瞬间想到了电影中的异形。他勾住护栏,掏出了剃刀,伸了过去。
“以我母亲的名义,”扬展高声说道,他在张天的左手腕内侧狠狠地一划,他的这只手立刻软绵绵地失去力量。
“以杜若兮的名义,”扬展反转刀锋,在他的右手腕内侧又是狠狠地一划。
张天尖叫着,他的腕部韧带全部被割断,双手再也无力握持,他向后仰翻,开始坠落。
“以我的名义!”扬展把剃刀狠狠地掷在那张丑陋的脸上。张天的身影在迅速消失着,他的尖叫声在夜空中回荡,戛然而止,接着从楼下传来他沉闷的落地声。扬展浑身颤抖地大吼一声,“终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