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展开始的时候真想抽空溜掉,可杜若兮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他的旁边。他只有睁着眼睛看下去。起先是强迫自己看,但他逐渐被那些故事和那些人所擭住。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个魔术师,在舞台上不停地更换自己的面具。说话的腔调也完全不一样,时而简单,时而幽默,时而奔放。听他们做的那些事情,有的是很普通的平常事,有的却在疯狂的漩涡里打转。他们有的让他感到有点高兴,有的却让他感到厌恶。这些……看上去明明是自己,但他们真的都是我自己吗?他们跟他的差别如此之大让人不敢相信。他第一次被抽离了出来,用第三者的目光看待他自己。
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握过画笔,但也握过剃刀;曾经为一个痛苦的男孩带去关怀,但也曾经扼住别人的咽喉;它们经常沾满各种各样的颜料或是被碳棒染黑,但它们也曾经沾满各种鲜血——自己的,别人的,肮脏的,以及不那么肮脏的。他把双手交握在一起,稍稍用力,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看着它们,并闻了闻。不,它们没有阳光的味道,没有颜料的味道,没有剃刀或是手枪的铁腥味道,也没有鲜血或是死亡的味道。它们稍稍有些瘦长,干燥温暖,松软适度。他盯着自己的掌纹,他觉得它们比其他人显得更深一些,更复杂一些,它们会让看手相的人吃惊的,会把他们吓住。掌缘上有一个久远的伤痕,扬展估计这很可能是封肃留下来的。如果杜若兮见到这伤痕,可能也会说这是为了拯救我呢,他寻思,这双手在唐青身上会灵巧些,在封肃身上会有力些,在蓝靖阳身上会危险些。
扬展摆弄双手,在光圈里做出各种小动物——兔子,小狗,长颈鹿,甚至一只非常象的袋鼠,它们踱着步子,挨个从他面前走过。他小时候经常玩这个游戏,他总能做出比别人更多的动物,把杜若兮逗得咯咯笑。现在他也能把柳幽河逗得咯咯笑,柳幽河说他的手是动物园。而除此之外,这双手经常是无所事事,或是在发抖。不,扬展想道,我至少还可以用它翻翻书,这样大家随时都有书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