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什么顾惜名声的问题。”张越摇了摇头,见项少渊咳得弯下了腰,连忙上前扶着他坐下,这才说道,“大灾之后,富户囤积米粮,粮商抬高米价,他们既然为富不仁,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只是要摊派也得有个摊派的章程,否则他们叫起了撞天屈,粮食却是一粒不出,到那时候却是如何?”
“不过是一群为富不仁的商贾富户,难道还能抗得了官府?若是到了那时候,只要凭借朝廷一条迁徙令,便足可让其倾家荡产!”
看到病弱的项少渊陡然露出了不寒而栗的阴狠表情,张越不禁微微一怔,旋即便苦笑了起来。迁徙富户并不是明朝开创的,自汉朝便有,但如明朝官府用的这般绝的却是少见。洪武朝迁山西等处民众于山东,永乐朝调金陵和江南等地富民充实北京,时至如今,他这个布政使自然能够凭借对皇帝的影响力迁徙本地富户,可这却是饮鸩止渴绝无好处。
他是不怕被人攻击,但也不愿意因为蛮干而被人攻击!
“张大人若是觉得此事不妥,我可以出面去榨一榨那些商人。按着规程,其实我病成了如今的模样,早就该主动病退请辞。横竖我也是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倒也无所谓,那帮为富不仁的家伙奈何不了我。”
张越着实没想到项少渊这个布政使竟然会如此仇富,眼看他咬牙切齿,又是那样一种积极态度,他只好劝阻道:“项兄苦心我明白了,不过如今还不到用那种激烈法子的时候。我初来乍到,诸多事情都要倚赖项兄和其余诸位,项兄抱病料理政务,这就已经足够了,此事且不用急,我会设法处置齐全。”
项少渊愣了一愣,盯着张越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继而便蹒跚离去。见他离开的背影仿佛很有些落寞,张越也没时间感伤,立刻唤来了彭十三,得知他已经安排妥当,都指挥使李龙和按察使喻良已经答应赴宴,他当即回去换上了一套便服,只带了寥寥几个随从便出了衙门,去的头一个地方并不是请客的飘香楼,而是市舶公馆。
自打派了心腹家人在市舶公馆中服侍秦怀谨,李龙和喻良便展开了明争暗斗。一个是想探知秦怀谨是否还有藏下来未曾被抄没的珍宝,一个是想探知素可有和秦怀谨沆瀣一气的官员。按理说一个求名,一个求利,并不冲突,但两边的家人总难免有泄漏消息的时候,于是两人彼此提防,这会儿在张越的宴请上一碰面,四目一对便撞出了火星子。酒过三巡,他们竟是忘记了今日做东的正主儿和借口要谈的赈灾正事,你一句我一句讥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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