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孙儿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冒犯您,先向您请罪了。”
“您如果生气,要打要罚孙儿都受着,只求您让孙儿把话说完!”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这鳖孙嘴里非但吐不出象牙,搞不好还得吐出一根狗牙。
“咱提醒你一声,咱今天心情不爽,你自己看着办吧!”
朱允熥权当这个威胁是鼓励了,慷慨激昂地背诵了一段古文。
【王行暴虐侈傲,国人谤王。】
【召公谏曰:“民不堪命矣。”】
【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
【其谤鲜矣,诸侯不朝。】
【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厉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
【於是国莫敢出言,三年,乃相与畔,袭厉王。】
【厉王出奔於彘。】
跪在乾清宫门前的一众官员,都是通过科举正途出身,自小就熟读经史子集,只听了个开头,就知道朱允熥所背诵的乃是《史记·周本纪》中的周厉王段落。
虽然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将老朱比作周厉王,但谁也没胆子说出来。
此时听到朱允熥背出这段文字,每一个官员都露出满脸惊诧的表情。
吴王殿下是傻了吗,他看不出我们在干嘛吗?
我们可是在劝陛下立长啊,他竟然替我们说话,而且还拿周厉王来劝谏!
老朱听到这话也是一阵错愕,他虽然背不下来史记,但周厉王的故事还是听说过的。尤其是听到“道路以目”四个字的时候,听得他眼皮都不由一跳。
这孙子是疯了吗?
咱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他啊,他竟然拿周厉王跟咱对比!
“朱允熥,你背这段话是何意?”
二虎见皇爷既不叫大孙,也不叫逆孙,直接称呼朱允熥的名字,心里暗道要糟,皇爷这是生少主的气了!
朱允熥也察觉出老朱语气中的冰冷,但他依然毫无畏惧。
因为他也有自己要坚持的道义。
他所坚持的道义,就是尊重每一个人说话的权利。
哪怕别人说的话很难听,甚至是冒犯了他,他依然要保证其说话的权利。
这并不意味着他大度,可以无视别人的指责。他也并不是圣母,可以包容和原谅别人的谩骂。
他只是明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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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爷爷,孙儿是通过这段话向您劝谏。”
老朱听到这话,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地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朱允熥重重地点头。
“孙儿知道!”
“他们请求皇爷爷不要废长立幼,不要执意立我当皇太孙。”
老朱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背诵这段话,你不知道咱做这一切都是……都是……”
“孙儿也知道!”
“孙儿在这里谢过皇爷爷的维护之情。”
“但孙儿依然要劝谏!”
“皇爷爷,您身为帝王,应该虚心纳谏,岂能动辄殴打言官?”
“就算他们说的话不对,说的不是您喜欢听的,您也不该命令锦衣卫殴打他们。”
老朱听到这儿,蓦地发出一阵如同夜宵般的怪笑。
“朱允熥,你以为你如此讨好言官,他们就能领你的情,然后替你说话?”
“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你越是替他们说话,他们就越要反对咱立你!”
朱允熥闻言无所谓地笑笑。
“孙儿知道!”
“孙儿并不是讨好他们。”
“孙儿之所以这样说,只想保留我大明的脊梁!”
“哪怕这个脊梁有点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