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医入武,以医成道,可以说他先是医道大成,才有了武学方面的至高修为。
每一次诊脉,是对心穴的考验,每一次提笔,绘的是内中胸腹,百草之精,每一次制药,是心入天地,容万般慈悲于一体。
可以说,他除了没有把一身绝学尽数授人,人生也就基本没啥不完满了。
如今他用着顾生玉的身体,在外人看来,就是原本气势普通的顾生玉,有了一股别样的神/韵。
怜星和花无缺暗自点头,望着站在药草前的顾生玉想,看来顾先生是认真了。
抛弃了大夫测量必须的工具,他不用怜星指点,光靠气味就判断出哪些草药有何种作用,那些药物在药匣的哪个位置,随手抓取的数量甚至比专门称过的更加精准。
就这样眼花缭乱的看着他拿取完毕,用白色的帕布擦着手,慢慢的走来,花无缺不知为何感到紧张。
之前好说话的顾先生,好似一瞬间变成了比大姑姑更有威严的长辈。
不自觉低下头,花无缺乖顺的听着顾生玉的吩咐。
顾玉生:“你的话,吃两口/活血草就行,至于你身边这个儿,找个地方躺下吧。”
“咦?”
怜星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一般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露出如此惹人心怜的无措,根据花无缺了解的顾先生,铁定会好好解释清楚,安抚下姑姑内心的不安。但偏偏这时的顾生玉懒懒的瞥她一眼,毫不怜香惜玉的说道:“怎的?不想躺下了吗?站着治也行,就是到时候摔倒了,骨头,皮肉弄了一地,就别怪我多让你遭点儿罪了。”
“这个……小姑姑……?”花无缺犹豫的看向怜星,见她咬咬牙,狠心根据顾生玉说的躺到了药房里婢女休息的软塌上。
顾生玉这才满意的走过去,慢悠悠的将一把银白色小刀抽出来。
怜星认得那是药房里的东西,但对方是什么时候拿的自己却毫无印象。
温顺躺着的美女黑发如涛,淡黄色的宫装衬得她比花更柔弱,比雨更风情,微微颤抖的细密睫毛,更给人一种小动物的无措,让人忍不住去怜爱。
显然怜星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躺下了,可执刀的人却根本不在意病人的心态条件,或者说他有自信无论中途出现什么情况,结果都是完美无缺的。
他搬过一个马扎坐下,撩开她的长袖衣摆,抓住怜星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上面揉揉捏捏。
乍一看像是好色之徒的动作,花无缺却觉得可怕。
因为顾生玉黑墨一般的眸子里,被毛笔一甩,渲染出了足够令人心惊的无情。
正如那滴滴答答从指缝间流失的水,也正如那一笔下去,染黑宣纸的墨,惊心动魄。
他的眼睛不像是在看等待治疗的病人,而是杀人无数,不吝啬人命的魔!
“小姑姑!”
顾生玉动手的时候,花无缺下意识出声喊道。
怜星颤巍巍的睁开眼睛,顾生玉眼神都没动一下,手里的银刀顷刻间剥皮拆骨,内力附着在刀刃上,无形中包裹住破开的血肉,精准到了每一条神经上面。
骨头在极短的时间里被矫正畸形的部分,重新排列成手骨的模样,惨淋淋的血肉分离,又在谁也想不到的瞬息重新恢复正常。
等到这一通花样炫技完成,怜星和花无缺都呆滞的望着那只好似艺术品的手。
顾生玉掸掸下摆,轻蔑的说道:“动动手指捏脸,看是不是在做梦。”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计较他语气不好这件事,怜星甚至真的按照他的话去捏捏脸。感觉到痛苦,也感觉到自己的手是真的恢复正常,终于,她仿佛承受不住多年的苦难,放声哭了出来。
梨花带雨的哭姿却惹来大夫的不耐,顾生玉敲敲腿,“还有脚呢!都治好了再哭行吗?”
花无缺皱眉:“顾先生……”
“没事的,无缺,”怜星出声阻止道,她哭的哀愁貌美,如今喜极而泣也别有一番风情,“让先生来吧,先生治好了我的手脚对怜星是有大恩的人,以后先生若是有事,移花宫莫敢不从!”
顾生玉眼皮掀了掀,“哦,说来是有件事,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开始治疗了。”
“嗯!是!”
怜星撩起裙摆,露出丑陋扭曲的脚足。
顾生玉把之前的方法重复一遍,擦着刀具慢悠悠的说道:“你们宫里有种奇怪的梅花对吧?”
怜星本为自己终于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而欣喜不已,但又忧心自己刚刚做出的承诺会不会惹来邀月的怒火,却没想到顾生玉一开口,就是这件寻常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小事。
花无缺代替发呆的小姑姑出声应是:“墨玉梅花,是只在移花宫才开的奇种。”他这回再也不敢小瞧这位不起眼的顾先生了,连言辞间都多了对大宫主邀月一般的尊敬。
“那就对了,”顾生玉无视了花无缺的态度转变,异常自我的道:“我就要那梅花了。”
“咦?您只要这个?”怜星慌忙起身,待到脚步落实,再没有过去的痛苦感,她又忍不住想哭,但好歹是忍下去了,诚恳的说道:“如有所愿,怜星一定会为您办到,您真的只要这梅花?”
顾生玉飒然的笑出声:“金银俱粪土,高官谁后禄?天下我笑谈,梅开冬自来。我就要这墨玉梅花了。”他伸手一指那开在窗外,纷纷洒洒在移花宫这处世外桃源里的墨色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