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道路边的小树,隔离道路与绿化带的灌木丛,还有远远近近的几栋楼房,都渐渐地失去了它们白天里清晰的模样,轮廓模糊起来。两栋宿舍楼上,个个窗户都亮起了灯光,隐约还能听到节奏感很强的摇滚音乐。训练场方向还有人吆喝喧嚷的声音。梯队那些精力弥漫的娃娃们总喜欢趁着傍晚凉爽的时节到训练场上撒回欢,还每每都要赌上东道,踢罢球时常连澡都顾不上洗,就跑去基地外找家酒馆放肆一番,然后再翻墙爬窗户地跑回来。青年队的队员也经常这样干,不过他们每月的收入还不错,用不着跑到球场上折腾出个胜负,但是喝完酒之后想回到宿舍,就只能和小队员一样做翻墙扒窗的勾当。其实成年队里这种现象更多也更加严重,几乎没有谁没因为这事而被俱乐部处分过,象高劲松,他就为这事被俱乐部罚了好几次款,有一回他醉得实在太厉害,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清楚,魏鸿林和周健只好把他扔在宿舍的楼道口,结果第二天早上人们就看见他时,他居然还流着口涎鼾声不断……那一回他被俱乐部罚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要不是尤慎开恩,他差点就被勒令停训停赛。
想起自己当时的丑态,高劲松到现在都还很有些脸红。
不过他马上就为自己找到开脱的理由。那次是周健认识的一个女子过生日,周健请客,生拉死拽得非叫上他不可,饭桌上魏鸿林和周健俩人又狼狈为奸,变着法地灌他酒,不然他怎么会醉到那种人事不醒的地步?
他已经走到了宿舍的门口,但是他没有进去,而是继续顺着路往训练场那边溜达。
夜色已经有些深沉了。零散在基地各处的路灯早早就已经亮起来,现在它们都笼罩在一团苍白昏黄的光晕中。操场上的嬉闹声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节奏感很强的摇滚乐,铿锵起伏的音调中,歌手嘶哑着嗓子吼叫,晦涩难辨的歌词随着习习凉风四处飘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被阳光炙烤之后的干燥的尘土味。
他顺着水泥路一直走到了训练场边,然后他停了下来。道路在这里分出了岔道,左边是去基地大门,右边是去器械保管室还有室内健身房,面前的道路则是延伸下去,横贯整个训练场,在靠近基地围墙的地方再一分为二,绕着训练场分别通往基地大门和健身房。
远处的健身房还亮着灯光。
他有些好奇。这样晚了还有谁在锻炼?但是这个念头仅仅是在他脑海里转了转,就马上消失了。他现在不想和谁打照面,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一走,想一想。
或者并不是走一走想一想。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害怕和别人照面,甚至是害怕和别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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