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才不会害怕黑暗。
相反,他倒是希望从现在起,黑夜始终主宰着大地才好。
黑暗中,杀人时才不会内疚。
幸好,当初在塔希科雪原时,那个小妖精让哥们提前破戒了--难道说,她早就会预料到,我以后要与杀戮为伍?
就是不知道老师(抚养他的恩人)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埋怨我。
背靠在一棵树上的陆宁,跟那些道姑们那样,围成一个圆圈盘膝而坐着,默不作声,就像一尊尊的雕像。
陆宁在心里有事时,枯坐三两个小时还行,只要能等到困神来临,接下来的时间就好熬多了。
可夜越深,气温越凉,他反而越精神了。
只想找个人说实话--说话的对象,当然不会是奶奶般的了缘道长,而是盘膝坐在他左手边两米处的燕四道长。
他很想告诉人家,他刚看到她时,心里有多么的激动,就像看到失散多年的老、老朋友似的,想拉着她的手……实在不行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腿也行,跟她聊聊心里话,说辜负了她的希望,把她赐给他的那些药种子,都留给水暗影了。
唉,依着那个娘们干正事就犯困的臭脾性,肯定在陆宁返回唐王后,就把那些东西,给早早扔进垃圾里了吧?
心里想着,陆宁抬头看向了燕四。
燕四跟其他道长一样,在盘膝坐下后,就没有再动一下,好像睡着了。
不过陆宁觉得,她肯定没睡着--睡着的人,是绝不会总是慢慢吞咽口水的。
陆宁的听觉,可是灵敏的连驴哥都甘拜下风,这么近的距离,没理由听不出燕四在吞口水,而且还没有节奏,这证明她此时的心情,一点也不平静。
好端端的,这么年轻,还又漂亮,干嘛要去当道姑呢?
尘世间好像除了去蹲监狱,任何一种职业,都比出家好吧?
“咳。”
陆宁轻轻的干咳了声,想试探着跟燕四道长说话。
嗯,就拿那些她赐给的中草药来当话题吧。
不过,陆宁的咳嗽声还没落下,却看到燕四道长站起身,抬脚走向了树林外面。
本能的,陆宁也想站起来跟出去,却又接着贴在了树干上: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刚去外面放过一次水呢。
无论多么有道行的大师,也得跟正常人那样吃喝拉撒睡。
陆先生这时候要是跟出去,很有耍流氓的嫌疑。
打死,也不能当流氓的,最起码不能给德高望重的道长们,留下这种印象。
嗡--嗡嗡的蚊子叫声,从斗笠垂下的轻纱外飞了进来。
陆宁抬手,一把就捏住了那个倒霉的蚊子。
这是他在盘膝打坐后,捏死的第三十八个蚊子了。
鬼才知道,天气还不是太热的东北,也不缺少这玩意的存在。
尤其是不知名的小虫子,借着陆先生琢磨事时,还在他脚腕上咬了几个包,痒的要命,害的他老挠。
倒是那些道姑们,貌似很有‘舍身饲虎’的伟大情操,才不会自己被虫子咬了,就捏死它们呢。
咔吧,咔吧轻轻的脚步声,从树林外传来。
燕四道长回来了,怀了抱着一些东西。
陆宁透过轻纱看着她,就看她把怀里的东西,堆放在了众人围坐的圈子里,犹豫了下后,却又把那些东西,悄悄的望他这边靠了半米,然后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火机,啪哒一声点亮。
陆宁这才知道,燕四道长刚才出去,可不是方便去了,而是去拣柴火,还采了一些嵩草(蕈蚊子用的)。
陆宁心里的暖意,就像那慢慢燃烧起的火苗那样,越来越高:道长们野宿时,是不会特意点火蕈蚊子的,燕四去采嵩草,就是为了他。
燕四点着火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转身再次走出了小树林。
可能又去拣柴去了。
痴痴望着那堆火,陆宁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又想了多久后,才猛然醒悟:燕四道长,好像还没有回来。
这可是边境附近的荒郊野外,晚上没人行走,谁能保证燕四道长外出拣柴时,不会遇到意外?
陆宁腾身站起,看了眼仍在打坐的了缘道长她们,快步走向树林外。
走出十几米后,他好像听到了缘道长轻轻叹了口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