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尘历来是个有主意的,而此时,他的主意便是绝不瞎出主意、唯姜萚马首是瞻,闻言毫无二话升起了云驾。
按照常理,越是靠近,金戈之声本应越嘈杂响亮,但不知为何,两人一路循声疾驰而来,耳中刀刃兵甲相击的声音却始终增加得有限,争斗得很是半死不活。
一道起伏山岗终结了绵延的荒原,以山顶为界,一侧冷风萧萧,残雪凄清,而另一侧则腥气扑鼻,冥界住人便是死亡,也留不下尸身,唯有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相争的两军终于露出了形迹,一方兵强马壮,气势正盛,喊杀声中满溢睥睨轻蔑,而另一方却如同丧家之犬,头也不回地拔足狂奔,只留下百来人缀在最后,拼死阻挡。
沈竹尘身体微微一动,却被姜萚拦住,终于忍不住道:“姜前辈,你可看出被追杀那些人不过是些平民百姓罢了?!”
姜萚手上力道更重,却仍未动。
谁能看不出呢,毕竟,这世上怎会有手握锄头菜刀征伐天下的“精兵强将”!
可他又要如何告诉身边的青年人,这本就是幽冥之中无可改换的常态,一年如此,百年千年也如此,阳世之中善恶有报、天理昭昭的阴司与判官早在不知何时就化作了尘埃,就连上神阎罗也杳然无踪,如今就只剩下了冥河忘川尚在日复一日的阴邪侵袭之下苟延残喘……
一二人之力,又能救得了谁?
很快,留下来断后的这百来人拼死的抵抗,最终的结局果真就只是“拼死”。
一个个单薄的身形倒在高举的屠刀之下,最后剩下的是个骨架粗硬的高大男人,他举目四望,身边却再无一个同袍,就连手中简陋的铁锄都已折断,只剩下了半截光秃秃的木柄。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在这生死之际极快地回过头去,远远回望身后低矮的城墙,眼眶倏然一红,却蓦地嘶声大笑起来,笑声未落,猛地将手中半截木柄掷出,而后纵身前扑,一手一个抓住最近的两个兵丁,五指从木盔缝隙楔入,骤然发力,两颗头颅在他手下仿佛变成了一碰即碎的蛋壳,鲜血喷溅了他满头满脸,他却浑然不觉,撤手夺下对方兵刃,怒吼一声,大开大合挥砍过去!
沈竹尘面色震惊,目光死死缠在那一腔孤勇的男人身上。
但姜萚却默然闭上了双眼。
短暂的沉寂之后,无处□□与利剑突然醒过神来,从四面八方齐齐刺出,男人手中长刀卡在敌手肩甲之上,却再无法深入哪怕分毫,一声嘶哑的长啸从他残破的胸腔中溢出,回旋四野,如同一曲未曾谱完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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