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鹰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河间王非宗室嫡系的身份。张瓘不以为然,双眼一垂,答道:“河间王殿下心忧天下,胸怀大义,此次讨逆,当仁不让,应者如云。殿下家事也是国事、天下事,兄弟间何故如此戒心?”
申屠鹰笑道:“张将军几番前来,煞费苦心,醇酒佳肴我自齐全,何不把酒言欢,来个醉生梦死?何况我听说,我那堪称人杰的三哥不是已经答应你们了吗?”张瓘诡异一笑,回:“殿下消息灵通得很呐,若说到人杰,三殿下固然名符其实,可四殿下您也丝毫不逊色啊。”申屠鹰面上现出一丝忿意,“张将军何必将我二人相提并论,三哥的种种,我可是望尘莫及。”
张瓘正了正神色,眼睛是一贯的让人印象深刻,明和暗的对比有些炫目,他说:“殿下,都是过往的事情,又何必常置心头,徒然神伤呢?我听闻殿下之母有绝世姿容,无奈无辜受贬,芳魂远逝……实在是遗憾之至……”,猛的听到张瓘提及自己的母亲,申屠鹰多了几分警觉,他声音略有些浊,不满地说:“张将军怕是打听得太多了吧,后宫女人之间的事情我亦知之甚少,甚感乏味无趣,你又为何听之信之?”
张瓘哈哈大笑,笑声竟有几分张狂,笑罢说:“您有所不知,河间王殿下少时曾有幸在宫中见过杨美人,当即惊为天人,所以关注多了一些。” 张瓘有心诳申屠鹰。
申屠鹰看了看张瓘有些诙谐的眼珠,却笑不出来,他最为忌恨别人有意无意提及她的母亲,正要发怒,听得张瓘轻轻的一句,“俗话说物有雷同,人有相似,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这天下竟有与杨美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申屠鹰心里猛的一震,他最是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张瓘明显蛮横了很多,声调也开始抑扬顿挫、阴阳怪气起来,“河间王殿下前不久去拜访名士山俨度,无意中见到了山老的女儿,您猜怎么着?”张瓘开始故弄玄虚,申屠鹰的心一下子到了嗓子眼儿里,只听得张瓘的口气愈发放肆和轻浮,“……山家小姐竟然跟当年的杨美人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殿下,您说巧不巧?若不是她姓山,河间王殿下几乎要以为她是申屠家的女郎呢……”
“住口!张瓘。”申屠鹰怒火中烧,声音尖利如刀,“你想怎么样?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殿下请息怒……张某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您大可放心,河间王殿下是忠义仁厚之人,绝不会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张瓘是打定主意让申屠鹰吃这个哑巴亏。
申屠鹰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轻蔑与愤怒,可张瓘听出来了,申屠鹰暂时无计可施。
果然,申屠鹰咬牙切齿道:“回去转告兄长,就说我改变心意,决定助他一臂之力。”
“不够。”张瓘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大有文章。
申屠鹰急促一笑,捅破窗户纸说:“我自然知道,兄长既已得了三哥的支持,赵王必然不堪一击。你们拉我联盟,无非是想用我挟制三哥,怕以后得了洛阳,却成就了他。”
“殿下英明。”张瓘的这声恭维异常刺耳。
“我养精蓄锐这些年,也该是与三哥正面交锋的时候了……只是受制于你们,不在我的预想之中。现今只好先让你们得了便宜。”申屠鹰脸上现出一团煞气。
“殿下何必如此,如今我们殊途同归,只要如愿以偿,又何必在意那些方式方法?”张瓘说了一句大实话。
“不过,我有个条件。”申屠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殿下请吩咐。”张瓘心里暗笑:这种时候,你还有提条件的资格吗?
申屠鹰的目光从张瓘头顶扫了过去,极力想从脑海里抹去这个人的影子。他稍作沉默,语气带着狠意,问:“告诉我,是谁出卖了我,是我身边几个亲信舍人中的哪一个。”
张瓘又是哈哈大笑,“是谁有关系吗?他们不是都得死吗?”
申屠鹰也大笑起来,“张将军对我的了解,我以前是小看了。”
两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旁人只当他们是交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