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许如娇起了个大早，顺带着把许如妍也从被窝里薅起来。

水泉村之所以叫水泉村，是因为这里有很多泉眼，村里人打水的那口井就是其中一个，夏天一下雨，山上大大小小的泉眼都往出冒水。

除了泉眼，村口还有一条小河蜿蜒而下，河水清澈见底，小河没有名字，大家都“河套”“河套”的叫，许如娇也是在之后的很多年才偶然得知它是柳河的一小段分支。

如今，小河里结着厚厚的冰，许如娇拉着许如妍到这里来，是为了弄点小石子。

家里大锅炒花生容易糊，许如娇便想到了加些小砂石进去混炒，这样受热均匀，炒出来的花生也更香。

河滩都上冻了，石头触手冰凉，才捡了一点许如妍就不想干了。

“还想不想要新衣裳了？”许如娇自有法子治她。

“那可说好了，我要一件红毛衣和条绒裤。”

“行，说好了。”

许如妍忍着冻手，蹲下来继续捡石子，她都没想过许如娇能不能办到这个承诺，大果酥和肉都能弄回来的人，她无条件信任。

回到家，灶里已经烧起火了，许如娇把石子放进锅里，一共五六斤花生，一锅放不下，差不多得分三次炒。

炒花生是个力气活，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小石子，许广施站在灶台前负责翻炒，李秀芹就在底下控制火候。

“三丫，真要去卖吗？”李秀芹还有点担忧。

许如娇往锅里加了一点点盐，她昨天就跟父母说了，这些花生她要拿去看电影的地方卖，那天听到支向革说放电影的时候，她就想着了。

“您放心，我不在咱大队卖。”

铁锅里的砂石受热均匀，花生在里面慢慢炒出了香味儿，许广施瞧着差不多了，铲出几颗让大伙尝。

许如娇拿一个磕开，刚炒出来的花生热的烫嘴，吹凉了之后嚼起来嘎嘣脆，淡淡的盐味儿更是增色不少。

“好吃！”许如妍真心实意道，要不是惦记着她的新衣裳，她必得多吃几个。

“爸，可以出锅了。”许如娇拿了个簸萁，把花生盛里头晾凉。

不到十点钟，二姨带来的半兜子花生就都炒好了。

“我再去给你借个秤吧？”许广施道。

许如娇摇头：“不用，给我拿个茶碗就行。”

花生晾凉后又收在了原来的袋子里，连带着家里平时喝水用的一个茶碗，许如娇过了晌午就出发了，许如娟不放心，跟着一起去。

两人去的是距离水泉村三四里的八沟村，许如娇有个姨奶奶家在这里，她对这儿相对比较熟悉。

电影还没开始，生产队的大院里已经挤满了人，正月里人都闲，农村更是没啥娱乐，一有放电影的便是全家老小齐上阵，比平时村里开大会人还多。

两人刚寻了个角落把东西摆好，便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过来问：“这个花生是卖的吗？”她服装整洁，瞧着家里条件应该过得不错。

“是啊”，许如娇拿着茶碗，舀出满满一碗道：“一毛钱一碗，来点吧，刚炒的花生，挺香的。”

那姑娘没怎么犹豫就掏出一毛钱给许如娇：“给我来一碗。”

“好嘞！”许如娇收了钱，立刻让姑娘伸手，把那碗花生倒她手上，刚好是一小捧的分量：“谢谢惠顾，再来啊。”

许如娟看的一愣一愣的：“这就成了？”

许如娇笑：“不然呢？其实做生意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咱们愿意卖，人家愿意买，双方都高兴。”

——只要不遇上那故意搞破坏举报的。许如娇舍近求远来巴沟村卖，就是考虑到这点。

五六斤花生看着多，真卖起来其实不禁卖，你一碗我一碗的很快见了底，电影还没开场呢，两人的花生就卖完了。

有来的晚的没赶上，只能羡慕的看别人吃。

都是一毛两毛的，许如娇的小口袋被塞的鼓鼓囊囊，回到家一数，竟然有六块九毛钱。

李秀芹的惊讶一点也不亚于第一次得知许如娇卖对联的时候：“相当于一块多钱一斤？”

她可是听二姐说过，二姐夫家种花生送到农机站收购才两毛五，炒熟了零卖竟能翻好几翻？！

“要不，我赶明儿再问你二姨要点花生去？”李秀芹尝到甜头，试探着问。

许如娇摇头：“等过两天供销社开门了，我去看看有没有瓜子。”

花生只是小试牛刀，卖瓜子才是她真正想做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