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内的喧闹声,越来越大,间隙已经可以听到一阵阵农具的碰撞声。还有一片叫嚷声,正朝着卫佑这里移来。卫佑略整一下身上的衣冠,迈步走出。
“大师。”门外正有数十青壮,见卫佑出来,顿时一起行礼,都把目光落在了卫佑身上,希望他能拿一个主意。
“我已派士通领人前去察看。”卫佑环视几眼,开口喝道,“其余人等,全都回家里去,我卫氏一族,不许一人擅自上堤,更不许去掘北堤。”
“大师,那郑氏未免……”卫佑话音刚落,便是被淹没在一片怒喊声中。已是被怒意冲昏了头脑的族人,扯起了嗓子,暴出脖子上的青筋,大声的喝骂着。
“那这族正,便由你们来做,如何?”卫佑咬了咬牙,脸上涨起一片通红,伸手朝面前叫嚷的最凶的几个人指去。
“这……”所有的人,都是不禁一愣,顿时间,叫嚷声也是跟着沉了下去。虽有几个嘴里仍是不满的嘟囔着,却也不敢再嚷出声来。
“太傅既是把这卫士一族交由老夫管制,老夫便是要担负着我卫氏的安危。”卫佑见众人都是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才继续说道,“若是闹出事来,却让老夫向太傅如何交代?”
卫氏族人,平日里多受了卫绾的恩惠,此时见卫佑把卫绾抬了出来,顿时间一片鸦雀无声。
上高河北。
两道并排的人影,出现北堤之上,扬起脑袋,朝着南面望去。
上高河水,比起平日里涨了有五六尺深,河面也比原本宽了有两三丈之多。
一阵大风,从水面上掠过,带起一片水浪,几乎要冲过了堤坝,可是立刻又被堤坝顽强的挡了回去。
张横见河水几乎要冲到脚下,不禁心里一惊,蹬蹬的朝后退了几步才重新站稳了身形,抬眼看一看面前的郑季,却仍是安如泰山,屹然不动。
仅仅半个时辰之内,对面的南岸上的火炬就突然增加了近一倍之多,堤坝上往来的身影,也是密集了许多,甚至还有几个人站在堤上,不住的朝北面望着。
“呵呵,倒不愧是我郑家的子孙,倒当真是游过了这上高河。”郑季望着河水,微微一笑,喃喃的说了一句。
“郑青年纪虽小,可也是英武。”突然间,张横心里竟像是生出了一丝隐隐的不忍,“若是内兄肯稍加栽培……”
“此子既已是心不向我郑家,即便再是英武又能如何。”郑季似乎并不去想自己郑家对郑青如何。
“若是他没在了这上高河里,也算是为我郑家日后少了一个祸害。”郑季口中的话音,听起来冷冰冰的,即便是张横,也是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可既然他当真过去了,让卫家欠下他一个人情,也是美事。便就算是父子一场,送他一份别礼罢了。”
“内兄就不怕,那卫氏知晓之后,会派人前去见荀立?”张横咽了几口唾沫,压下心头的一阵阵寒意。
“便是见着荀立又能如何。”郑季的脸上,像是一尊蜡像一般,没有丝毫的波动,看上去甚是骇人。
“眼下荀立正在汾河堤坝,只要这雨不停,他就不敢回去县衙。”
“卫氏即便派人去寻他,至少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见着,再等荀立赶了过来,又要用去一两个时辰。”
郑季伸出脚来,在河堤的泥土上轻点几下。
“此一盘棋下到了如今,已是成了死局,等那荀立到时,至多是来收拾残局,思量着该如何请罪去了。”
“至于那卫氏一族。”郑季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毕竟有那卫绾撑腰,若想接手这平阳县,一时间倒也是得罪不得。”
“那卫佑老儿,识得大体,知晓消息,定是会约束族人,倒也免得多生出事端来。”
“内兄果然是步步为局,妙不可言。”张横心里惊叹几声,不由得出言奉承。
“至多再过一个时辰,二弟也当是能赶了回来。这天,也是该亮了!”郑季像是对张横的奉承毫无反应,只是抬起头来,朝着东面的天空看去。
上高河南,卫庄。
卫氏族人,虽是都被卫佑劝了回去,可是大多也不肯归家,只在各自站在门边,焦虑的等待着卫士通等人的回信。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南面传了过来。
等众人转头去看,已是看见一匹快马,像风一般的卷入庄中。刚及停下,马背上便跃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学生荀昭,求见老师。”两道人影,直接跃下马后,直接奔到卫佑门前,大声喊道。
这一大一小两人,正是荀昭和左小虎。虽然正下着雨,路上湿滑,可是因为只是骑马,并没有用马车,再加上左小虎所选的马匹脚力甚佳,所以从平阳县城到卫庄的十八里路,只用了半个时辰。
荀昭?刚回屋里坐下的卫佑,顿时也不禁是一愣,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卫庄里?
自己只不过是刚刚派出信使,前去平阳县城报知荀立,为何这么快就有人赶了过来?而且来的也并不是荀立,而是荀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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