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长叹口气:“再说说其他人,不要提孔家了!朕怕孔家!不敢招惹!”
“求陛下息怒!”百官叩拜在地上。
都知道,皇帝要怒了。
这怒火难道真要对着孔家去吗?
“啊!”裴弘一声惨叫,打破了奉天殿的诡异气氛。
程信为了给皇帝出气,割了裴弘一刀。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裴弘大呼冤枉。
却没发现,朱祁钰看他的眼神愈发冰冷:“朕命你去做山西布政使,你却和孔家同流合污,怎么?孔家是山东的土皇帝,你裴纶要当山东的真皇帝吗?”
“老臣绝对不敢啊!”
裴纶哭个没完:“老臣去山东,也想做出一点政绩来啊,老臣自小读圣贤书,父亲亲自教导,老臣也想构建圣贤书里的大同世界啊!”
“奈何啊!老臣去了山东,除了同流合污,还能做什么啊?”
“陛下,老臣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山东尾大不掉,不听老臣的呀!”
“其他各省,有致仕的高官,有士绅,也就这样了。”
“但山东不一样啊,有孔家,有流匪,那些士绅和孔家抱团,老臣也想改革,可谁听老臣的啊!”
裴纶嚎啕大哭:“求求陛下,还山东一个朗朗乾坤吧!”
这是个聪明人!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为了给子孙留一条活路,顺着皇帝的话头说,让皇帝痛快。
皇帝不是说了,不敢动孔家嘛。
这回,他把罪名,送到皇帝面前。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孔家犯法,难道就能逃脱法律制裁?
朱祁钰嘴角翘起,不愧是老官僚,秒懂朕的意思。
“你说说,山东有哪些士绅,和孔家抱团?”朱祁钰寒声问。
朝堂一怔。
转瞬明白了,皇帝的目标不是孔家,而是山东士绅啊!
孔家迁居已成定局,去了辽东,就等于攥在皇帝手心里,想怎么处置都行,只要不公开,暗戳戳的死几个人,没人会查的。
皇帝的真正目标是山东的士绅。
可是。
天下士绅,不过是朝堂的韭菜,虽然近几年割不动了,但清洗掉一省的士绅,无非是换了一批士绅。
替换而已,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道理天下人都懂。
皇帝的更深用意是什么呢?
在生死面前的裴纶,却立刻懂了!
重建山东,缺什么?
缺钱缺粮!
不倾家荡产,给皇帝钱粮的,就是坏士绅,该杀!
“陛下,老臣这里有一份名单,请陛下按图索骥,按名单杀即可,没有一家是清白的,老臣这里都有确凿的证据!”
裴纶献上一本奏章。
由冯孝呈上来,朱祁钰展开就乐了。
裴纶真是聪明人啊。
难怪他一直鼓吹太上皇,因为他早就看透了,朕坐不稳这江山,终究会回到太上皇的手上。
为了保命,裴纶言之凿凿送上的证据。
其实是一本空奏章!
想写谁的名字,就往上填,至于证据,厂卫抓人,需要证据吗?
“都起来吧。”
朱祁钰面色缓和:“诸卿,裴纶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吧?”
“山东烂成这副样子,难道朕还不整治吗?”
“再不整治,这山东就不是朕的山东了!”
“裴纶,身为布政使,却与山东士绅同流合污,搞烂山东官场,罪不容诛,但念及其献表有功,勒令其致仕,其监利裴氏,移民山东,无诏不得离开。”
裴弘瞪圆了眼睛,父亲究竟用什么办法,息了皇帝的杀意?
不止他诧异。
朝堂上下的百官都惊到了,皇帝向来杀人不手软,为何偏偏饶恕了裴纶?
当初,皇帝非杀裴纶不可,原因大家都知道。
裴纶数次上书陛下,请陛下还位漠北王,然后经常在家里写诗骂皇帝。
这样的人,早就被皇帝厌恶至极。
甚至,他还参与了暗害皇帝最宠爱的年轻人,王越。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活了呢?
原因,就在他上的那本奏章上!
上面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啊?
能治皇帝的铁石心肠?
胡濙却有点明白了,能让皇帝满意的,必然是一本空奏章,任由皇帝随便写名字的奏章。
这个裴纶,高明啊。
不过,依着皇帝对王越的宠爱,一定是把裴纶的狗命,留给王越杀呢。
今天晚上,裴家就会传出,裴纶愧对天下,无颜活下去,自杀的消息。
裴纶保住了家人性命。
皇帝得了宽厚的美名。
王越又亲手报了仇。
这个裴纶,真是厉害啊。
胡濙发觉,自己真的有些老了,跟不上年轻人思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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