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朱允炆的询问,王氏只摇了摇头,叹息道:“便以外浣衣局丁字房来论,十天只得二百件衣物,摊至二十人手中,每人只合十件,得一百文,如此下次,一个月仅得三百文去,纵不裁人,人也会离开。”
朱允炆眯着眼,问道:“你是说,外浣衣局是以清洗衣物的多寡来定工钱?”
“可不是。”
王氏说完,叹了口气,接过黄九二手中的抹布,苦笑道:“看我这张嘴,妇人的事怎么就说给你了。你们且坐着,我去沏壶茶。”
朱允炆有些愤怒,皇后办外浣衣局,原本是想为京城无依无靠的寡妇、妇人提供一条活路,可这些人竟然如此“内卷”!
按劳分配,计件算工,朱允炆可以理解。
但计件算工的前提是订单充沛,蛋糕很大,衣物很多,分配相对公平。
你干完一件,继续下一件,这样计件算工是公平的。可如果将大部分衣物都划分给了个别人,而对于其他人,只给很少衣物,那就不道德了。
你们积压如山,洗到半夜,赚钱如流水。
人家闲着瞪眼,坐看白云苍狗,最后穷得滚?
朱允炆没想到,微服出访一次,竟了解那么多事。
看来,群众路线是正确的。
只有深入群众,才能了解更多问题,要不然一直坐在宫里,十年也未必知道这回事。
“好好在外浣衣局做差吧。”
朱允炆接过王氏的茶,道谢后说道。
王氏只勉强笑了笑,并没放在心上。
空洞的安慰,从不会有效果。
朱允炆蹭了一顿饭,准备离开。
黄莺拉着朱允炆的衣角,轻轻拽了拽,鼓着勇气说道:“大哥哥,你可不可以不再打我爹爹,他会疼的。”
朱允炆弯着腰,认真地对黄莺道:“只要你开心,你爹爹便不会再挨打了,我保证。”
“嘻嘻,大哥哥真好,我一定会开心的。”
黄莺笑道,松开朱允炆的衣角,蹦跳着跑向屋里。
朱允炆从黄莺身上看到了纯真灿烂,没有那么多的拘谨与规矩,简单的,只有天真无邪。
黄九二让黄莺去房间里,把奶奶、哥哥都喊出来,然后将正在整理木架子的王氏拉了过来,面色严肃地对所有人说道:“你们听着,今日来咱家做客的,不是经厂里打我的匠头,而是——建文皇帝!”
刘氏瞪着眼,手中拐杖都丢在了地上,王氏手里的铲子也掉了,一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黄二斤与黄二月更是张着嘴,惊讶的无以复加。
黄莺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震惊的哥哥、母亲与奶奶,不解地问道:“建文皇帝,是不是奶奶说起最大的官。大哥哥的官有那么大吗?”
刘氏老脸哆嗦了下,连忙抓着是黄九二的手,问道:“你刚刚说什么?皇帝?刚刚来咱家做客的,是皇帝?”
王氏也急忙问道:“这,这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来这里……”
黄九二苦涩地摇了摇头,对刘氏与王氏说道:“皇上此行作客,是我们的福气。他虽没有带什么手信,但却给了我们太多太多。”
“二斤,你去书坊给师傅说清楚,日后从商,家里给你拿钱,你想要卖书,那便卖书,你想要去其他书坊,那便去。还有二月,让你哥哥给你买书,好好学,过几日,咱也请一个先生来,教你学问。母亲,花娘,皇上是我们的恩人啊。”
“我,我还是不能相信,真的是皇上吗?真的吗?”
王氏连连追问。
黄九二眼含泪水地说道:“皇上说,匠人是伟大的。”
朱允炆进入金川门,登上城楼,对久候多时的解缙、黄子澄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的民居,抬手指去,道:“那片空地可以整理出来,建造几个粮仓。这里有金川河,运粮便利,且水源充分,纵是发生火情,也便于控制。”
“至于粮仓建造,一律不准用木料,转用砖石。粮仓之间,可设高墙、水池,以作隔断,至于防潮,防鼠,下面比我们在行,便不需要朕一一交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