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司的人将奏折送回兵部,茹瑺迫不及待地打开奏疏,目光落在朱允炆的批复之上,顿时瞪大眼睛,一脸的困惑与不安。
兵部右侍郎刘儁(jun)手里拿着一份文书,凑了过来,问道:“茹大人,皇上可是应允了?”
茹瑺摇了摇头,将奏疏递了过去。
刘儁看过之后,也是一头雾水,迷茫地问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茹瑺叹了一口气,拿走奏疏,说道:“我也不清楚,此事,需要找内阁商议。你有什么事吗?”
刘儁连忙将手中的文书递了过去,说道:“登州卫指挥佥事戚斌来报,在山东沿海地区,出现了小股倭匪,抢掠杀戮了沿海军民三十余,请令兵部调拨船只,出海杀敌。”
茹瑺连忙接过奏报,仔细看了看,问道:“怪不得奏报送到了兵部,而不是五军都督府,刘大人,你可知这明威将军戚斌的父亲是谁?”
“自然知道,应天卫百户,太祖亲卫,开国功臣戚祥。只可惜,戚祥在远征云南的时候……”
刘儁的目光中流露出可惜之色。
茹瑺仔细看了看奏报,说道:“正好,这份奏折也拿去内阁看看。”
内阁。
解缙正在翻看着《太祖实录》的开篇,对郁新、张紞问道:“此书由谁主笔?”
郁新摇了摇头,低头处理着手中的奏章,说道:“翰林院侍读学士董伦?总裁官王景彰?你若想知道,需要去一趟翰林院才可。”
解缙眯着眼,说道:“董伦之文,敦厚守旧,王景彰之论,默守陈规,这开篇之论,绝非两人所作。”
“哦,你说这开篇?”方孝孺走入内阁,搓了搓有些冰冷的老脸,又对着双手哈了一口气,说道:“是翰林院编修杨士奇所写。”
“杨士奇?”
解缙眯着眼,品着这个名字,然后将开篇文稿放了下来,肃然说道:“此子乃阁臣之才!将来,未必在我等之下!”
郁新、张紞都抬起头,看向解缙。
这可不是一个玩笑,而是一个不寻常的政治预言!
方孝孺对于解缙的话并不感意外,走上前说道:“我观杨士奇已有半月余,无论是品性、能力还是文史才学,皆是上上之选。解大才子,你可有对手喽。”
茹瑺有些沮丧,自己好歹也是六部大臣,竟参悟不透皇上的意思,那日后怎么立足朝堂?
解缙认真地看着茹瑺,说道:“皇上的意思,就是,商人好啊。茹大人,你仔细品,细细品。”
茹瑺陷入沉思。
张紞一拍手,想了个明白,笑道:“皇上这一招妙极啊。只不过,这笔账,可就苦了户部。”
郁新长长“哦”了一声,摇了摇头,坐了回去,说道:“皇上深谋远虑,布局远大,我等拍马难追啊。”
方孝孺一头雾水,看着这几个卖关子的家伙,撂不下脸去问,于是顺手牵走了那份奏章,哼着古曲便去了翰林院,将正在编书的杨士奇唤了去。
“这份奏章,是对你的考验。你若可说明皇上之意,我便向上举荐你。”
方孝孺将奏章放在桌案上,期待地看着杨士奇。
翰林院主要职责便是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分析朝堂时政,研究奏折批复,以备皇上问考。
改元建文前夕,杨士奇被地方推荐为编修。
国本“国旗、国徽、国歌”三事引动大明,内阁急需翰林院作为后备力量,没等杨士奇在江夏过完年,便被迫顺江而下,进入京师。
杨士奇的任务很重,不仅需要参与国本之事,还需辅助董伦等人完成《太祖实录》。
面对方孝孺的考验,杨士奇只微微一笑,施过礼,取了奏章,仔细看过,然后恭恭敬敬将奏章放在了桌案上,对方孝孺说道:“皇上已给出批复。”
方孝孺身体微向前倾,问道:“说说。”
杨士奇指了指奏章,平和地说道:“茹尚书请旨皇上做说客,皇上并没答应,而是希望兵部能够以商人的方式,来采买这批医用纱布、酒精之物。”
“哦?”方孝孺蹙眉,问道:“还有呢?”
杨士奇继续说道:“皇上此法,有大意,为大局,也是对朝堂田争之事的一个回击。”
方孝孺愣住了。
朱允炆只是批复了“商人好啊”四个字,就“有大意,为大局”了?
还有,这奏章,明明是兵部与二王的事,哪里谈及田争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