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瞧不起朱允炆的父亲朱标,一个文弱书生,满口仁义道德,虽有文人推崇备至的宽仁品性,却无开疆拓土、征伐天下的雄才大略。
但朱标毕竟是自己的大哥,是自己父亲朱元璋的嫡长子,是大明天下名正言顺的太子!
朱棣隐藏了自己的野心,情愿在朱标之下,做一个看守国门的藩王。
可在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派朱标去西安视察,看看西安是否适合成为大明国都,适合的话,也好砍木头造房子,为拎包入住早做打算。
可谁知道,朱标去了一趟回来,也不知道是舟车劳顿,还是身体虚弱,一场风寒下来,人就没了。
那一年,朱元璋六十五岁,朱允炆十六岁,朱棣三十三岁!
朱棣虽然心疼大哥走得早,哭了几嗓子,可满含泪水的目光里,始终闪烁着龙椅的影子。
儿子死了,身为父亲的朱元璋自然是悲痛欲绝,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朱元璋这个铁人,不得不考虑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太子朱标走了,大明帝国的合法继承人没了。
没办法,再选一个吧。
朱元璋抬头一看,还有二十多个儿子,那就挨个看吧。
对于大明制度,朱元璋尊崇的是周朝封建宗法制,以嫡长子继承制为核心,即所谓的“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同时学习周王朝大搞分封,以藩王屏卫中央。
从嫡子的身份来看,除了走了的朱标之外,便只剩下次子秦王朱樉、三子晋王朱棡、五子周定王朱橚了。
按兄死弟及的基本原则,秦王朱樉就应该接过太子之位。
只可惜这位仁兄进入了青春叛逆期,老子说话不管用,朱元璋让他照顾关内百姓,休养生息,他偏不要,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一般人叛逆点,不过是顶撞老子几句,严重点离家出走几天。
可对于秦王朱樉就不一样了,亲王嘛,有兵、有权,又无人节制,今天买卖金银,杀几个百姓,明天抓一些孕妇、幼女,阉割几个男童。
后天闲着没事了,研究下在雪里冻死人需要多长时间,把人绑在树上不吃不喝,看看能挺多久,然后点一把火,欣赏人在火里面是怎么跳舞的。
朱棣带着一身酒气,诉说着那一段惨烈而不安的时光,将心中的不甘、不满、不愤,全都宣泄出来,一向内敛深沉的朱棣,如今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脸上流淌着泪水。
“本王不服!”
朱棣大声喊道。
声音传出了坤宁宫的大殿,又被外面冰冷的宫墙击碎。
朱允炆听着朱棣的倾诉,他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和盘托出,朱元璋的压制,野心疯狂的炙烤,不屈命运的倔强,忍辱负重的老道……
桌上的酒,已空了五坛。
朱棣踉跄不稳,依旧推开了徐仪华的搀扶,看着朱允炆,苦笑两声,说道:“本王错了,论手段,谋略,大局,军国,家国,本王都不如你,你朱允炆才是大明当之无愧的帝王!”
朱允炆上前,扶助了醉酒而倒的朱棣,徐仪华连忙上前扶助,对朱允炆凄然一笑,道:“皇上,燕王有过,臣妾亦有过,还请皇上降旨惩罚。”
徐仪华虽是朱棣的枕边人,但有些事,有些话,朱棣无法诉说给她。
今日在这坤宁宫,徐仪华第一次感知到朱棣心中,原是隐藏着如此多的痛苦与挣扎。
徐仪华不怪朱棣,他是自己的男人,无论他是造反被杀,还是被贬为庶民,自己都会陪着他走到底,结发至终,生死不弃。
朱允炆微微摇了摇头,对徐华仪说道:“徐王妃多虑了,若治罪何须来京师?皇后,差人送四叔与王妃回府,朕也醉了。”
马恩慧笑盈盈地点头,双喜等人走入大殿,安排辇车送朱棣、徐仪华出宫,待马恩慧将回到坤宁宫时,朱允炆已醉倒在榻。
是夜,朱允炆睡得很深沉,也很安稳。
帝王之家最大的缺陷,便是讳莫如深,什么都让人猜,什么都不给人说透,笑不一定是开心,哭不一定是悲伤。
表情浮夸,做作太多。
现在好了,说开了,便丢下过去的包袱,挑起未来的担子,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前进吧!
朱棣,这一世,便好好追随朕吧。
朕需要你,大明也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