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实际上是官与吏的组合词,两个字虽然经常一起出现,但从根本上来说,完全是两回事。
在秦汉时期,官吏之间是通用的,官就是吏,吏就是官,没区别。
但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官与吏便彻底划清了三八线。
官,那是上品,高人一等,即“上品无贱族”。
至于吏,那是下品,卑微贱业,即“下品无高门”。
唐宋明,吏实质上是一种杂役,也叫作胥吏,有人戏说:
官如大鱼吏小鱼,完粮之民且沮洳。官如虎,吏如猫,具体而微舐人膏。
明代衙门,有官,有僚,有吏。
其中,官是正职,为长官;僚是副职、佐贰,即僚属,吏,就是办事员。
官、僚都是官员,存在品级,如知县正七品,县丞正八品,主簿正九品,任免权来自于朝廷,领取的是朝廷俸禄。
而吏,却是没有品级的,“不入流”,根本就没有朝廷俸禄一说。
所有的吃喝用度,都是来自于衙门。如衙门的财政里,拿出一块,分给这些人,如果知县看谁不顺眼,脾气不好,又贪,几个月不给你发工钱,也是常见的事。
后世经常有人说官僚主义,却从未有人说官吏主义。
原因很简单,官僚都是正儿八经的编内人员,胥吏只是打工服役的,是编制外的人员。像是那些皂隶、马快、禁卒、门子、仵作、粮差及巡捕营番役,都是贱役。
惹知县不高兴的时候,都是直呼“狗吏”的。
知县看不起这些人,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只能是吏,本人和子弟,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想要从编制外进入编制内,想都别想。
对于这些胥吏,正统的官员是嗤之以鼻,呼来喝去的。
可问题来了。
知县再怎么看不起胥吏,也是需要这些人给自己办事。
自己一个人,总不能又站岗放哨,又验尸抓凶,又收粮判案吧。
需要专门的人负责,而这些负责打杂服役的便是胥吏。
胥吏凭着自己的专长给衙门办事,虽然没编制,但也需要养家糊口。
钱哪里来?
县衙出。
县衙的钱哪里来?
朝廷给。
朝廷给多少?
哦,一个月七石米。
知县回头看了看米缸,还剩下七百来斤,要不你们三十几个胥吏,搬走分了?
内阁审核之后,一致认为新的俸禄制度是合适的,便由黄子澄、夏元吉递送武英殿。
朱允炆看着新的俸禄制度,眉头紧皱,问道:“胥吏五石,足够其日常用度吗?”
夏元吉躬身道:“皇上,五石收入不仅足够,而且还会有所剩余,折合银两的话,其年俸可达三十两,与往年九品官员收入相差不多。”
朱允炆盘算了下,认可了夏元吉的话,对黄子澄问道:“将胥吏纳入朝俸之中,增加了多少?户部能撑得住吗?”
黄子澄嘴角有些苦涩,说道:“皇上,胥吏之广,远胜朝臣。如今朝廷文武官员,合计不过三万,而大明拥有县衙一千四百二十七个,小者三十人,大者百人,折合五十人来计,也超出了七万。往年官员俸禄支持,是四百五十万石,若加上胥吏,则需增加四百二十万石,仅年俸一项,至少九百万石。”
九百万石!
而往年,朝廷所有农税不过三千二百七十九石!
除了官员,还得给宗室发俸禄,一年至少也要一百多万石。
这将意味着,朝廷每年需要拿出超过三分之一的钱粮用于发工资。
每年兵部需要拿走三百石,这还是卫所制之下,军屯不需要朝廷供养多少粮食。而随着新军之策的推动,新式战法的研究,兵部的耗费将会成倍增加,暂且按八百万石计。
除去宗室、官吏俸禄、军费三大项之外,每年还需拿出三百万石维护漕运,一百万石用作赈济所用,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支出,比如赏赐、后宫用度、造船、建造宫殿、建造陵墓等等,至少也需要五六百万石。
一年到头,中央财政账册上,大概还能剩下四百万石。
如果要打个仗,征用三十万大军来算,来回四个月,至少也需要准备近八十万石的粮草。而为了支援这些大军,还需要准备三倍之多的民夫运输,而这些人也是需要吃饭的……
一场仗下来,一看账本,哎,没钱了,说不定还得赊一笔。
哪里赊钱?
朝臣月俸不是还没发吗?
扣呗……
这就是大明悲催的财政,以至于明代历史上出现了,用花椒、八角等香料来抵扣俸禄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