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他走进东暖阁后,他现他所担心的情况并不存在。
关于官制改革,在御前会议上徐世昌所说并不多,但林广宇看得出来,他似乎有好些话要说,因此重新把他召了回来。
“方才御前会议之上卿好像有好些话没说,现在只有君臣二人,你但可畅所欲言。”
“皇上圣明,臣确实有几句话要说,而且臣刚刚打算递牌子,王公公便说皇上‘叫起’。”徐世昌接过王商递过来的锦凳,挨着边坐下了——林广宇素来优待臣下,对于欣赏的大臣都让他们坐着回话,而不是像以前慈禧召见时大臣纷纷跪奏那样折磨人。
“皇上,变动地方官制这一节,虽然是宪政体制改革地应有之意,但内阁对于如何推进是有极大分歧的。”
“这个朕清楚,否则也用不着亲自过问此事,大臣因为所处地位与身份不同,见解自然有歧异,这无可厚非,你作为总理大臣居间调和。”
“其实臣已经调和了,不然,只怕从直隶盐政入手都有困难。”徐世昌的口气不像是在嘉勉自己,反倒有些力不从心的沧桑感。
“说说看。”
“张镇芳的案子,其实挺明显,前次查处奕劻那桐贪污集团时就
露,岑大人一直主张严办。但臣与唐少川思前想后,些棘手。”
“为什么?”
“拔起萝卜带起泥,张镇芳之所以能稳坐长芦盐运使,与前后两任直督的关系非浅,而且与北洋上下……”
“你是说有大笔款子用到了北洋身上?”
—
“正是。北洋这些年为了练兵和兴办实业,多方筹款款项,常年项目不足,便在额外成例上动脑筋。”
“经费不足不能呈报朝廷索要么?”
“皇上,报3oo,能给2oo已经不错,而且这2oo万中要扣除、丰润3o万。”徐世昌一字一顿地说,“不然,庆王这上亿家财哪里来?全靠方方面面的贪污、挪用以成全他的贿赂。”
袁世凯办事,全靠一个钱字开路,贪污、挪用地款子其实绝大多数都用到了交际上面,这个林广宇是心中有数的,现在被徐世昌这么一提醒,他倒回味过来了。
“朕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么,查办袁克定并不要紧,袁世凯么就算了。”
“皇上,臣所虑者正在于此。办袁克定事小,哪怕杀了也掀不起风浪,臣所虑者却是王、段、冯、曹等几个……”
王者,王士珍也;段者,段瑞也;冯者,冯国璋也;曹者,曹也。这几人都是袁世凯手下悍将,现在都是军界要人,倘若不稳,为祸不小,林广宇沉吟片刻后道,“这个朕会交代岑春煊的,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只管查办张镇芳怎么贪,不必理会贪了以后怎么花。”
徐世昌连连点头,他与唐绍仪一样,对北洋还有一点香火之情,决计不会做赶尽杀绝的事情。
“刚才臣说了第一样,还有第二样比较棘手。”
“无妨,讲便是。”
“臣所虑着乃是各地反对。庚子以后,天下督抚权力过大,几乎无藩镇之祸而有藩镇之实,现在改变地方官制,虽然朝廷宣示以直隶为试点,但一旦成功,明眼人都认为朝廷肯定会向各省推广。京畿诸省还好,南方诸省,尤其两广会心存疑虑。”
“什么疑虑?”
“担心朝廷以官制改革为名,行削弱各省督抚大权为实。”
这么说便让人有些气恼了,林广宇心想:之所以大力推行地方官制改革目地就在于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也就是要间接削弱各地督抚地权力,本来就是一场博弈,徐世昌说出这番话来岂非令人惊诧?
徐世昌心里也在暗暗盘算,他一看皇帝半天没有说话,便知道这话击中了皇帝欲推行官制改革的要害,便笑道:“原本以查办不法的名义推行盐政改良并不无可,臣所虑者是泽公太过于热心,走一步看三步,步子恐怕太急躁了点。”
林广宇点点头,原本有些郁闷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载泽确实有好大一番雄心,要将各省的财政大权收归朝廷,统一全国预算决算,但平素过于高调,事情还未办成却把人已经都得罪光了。林广宇想了想,斟词酌字地说道:“朕会告诫载泽让他收敛一点的,干事以脚踏实地为主,不可好高骛远。”
“第三样事情却与某些人有关。”
林广宇看看徐世昌那微妙的眼神,再仔细回味了一下方才奏对之时的情形,想到了周学熙不太自然的脸色和徐世昌当时连连示意的神情,便试探地问道:“你是指周学熙?”
徐世昌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引岸制下,一张引票动辄数万、数十万两银子,代价不菲,盐商所有资本都耗与此,倘若骤然变更,恐怕群起非议、群情激昂,如果再有大臣出言反对,恐怕并不乐观,亦极有可能造成内阁不和,臣恳请皇上三思。”
“朕不是不让周学熙参与此事么?”林广宇原本好生奇怪,再看徐世昌的眼神,他仿佛明白了一些,“你是让朕把周学熙调开?”
徐世昌还是不回答,只是嘴角微微有些上翘,隐然还有向外的意味,这下林广宇彻底明白了……(第三次机遇 第三卷 第三十四章 排除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