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他的话,直觉雷击电刺,细细思之,竟比自己心里想的还要恳切。
她与宝玉之间她自己也明白点,宝玉对她存了心,不过每每或喜或怒也不直说,只变着法子暗中试探,她想着你用假意我自然不能对真心,便也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只用假情。谁知两假相逢,最后竟得不成真。她每与宝玉口角之争,便悲戚半日,而宝玉一急,又经常诨话连篇,更气得她泪雨涟涟。如今两人还没有弄清,却又来了个薛宝钗,长相貌美不说,为人处事更是圆滑得人心,宝玉与她亲近,原是应该的事。说来说去,都怨自己心存私心,自作自受。想到这,不禁落下泪来。
贾兰一看她方自怔怔的不言语,后来竟眼泪滚滚落下,不禁急道:“林姑姑……”
黛玉一面拭泪,一面向他摆手泣道:“你不要说了,容我自己想想。”说着起身便走出门去。
贾兰不好拦她,只得愣愣的坐在炕上,看着她离开。
过了一会,秋香色毡帘再度被掀开,贾兰赶紧站起,喊了一声“林姑姑”,便要迎上去,却不想进来的是采文。
采文看他失落的样子,又注意到黛玉不在,奇道:“兰哥儿你这是怎么了?林姑娘呢?”
贾兰一甩袖子,闷声坐回到炕上,没有说话。
采文便指着放到桌上的兰草道:“你看看这兰花长得多喜人,紫鹃姐姐还说天越寒开的花越香,想着过两天再下场大雪,这屋子里就都是香味了。说起来林姑娘也有心,兰哥儿叫兰,如今送了盆花,也叫兰,可不正好是一对?”
贾兰回道:“照你这么说,若是这帘子褥子,连这桌子凳子都绣上兰,岂不是更加圆满了?”
采文一拍手笑道:“兰哥儿真聪明,明儿个我就告诉大奶奶去,让她想个法把这屋变成兰草屋。”
听到这话,贾兰忍不住笑出声,说道:“就你主意多。”采文不过比贾兰大了三四岁,贾兰又不大管事,相处之间亦仆亦友。采文见他笑了出来,心里才算松了口气。
贾兰问道:“你自己回来了,听灵呢?”采文回道:“紫鹃姐姐最近学了种新绣法,听灵在那学着呢。”贾兰点点头说道:“我也没什么事,你把花搬来算是功德一件,现在也去一块学吧。”
采文就等着这句话呢,欢喜的回了一声,转身掀了帘子就跑了出去。
贾兰一个人待在屋里看着那盆开得鲜亮的寒兰发起呆来。
下午,素云来叫,说是邻府蓉大奶奶的弟弟来拜,贾母让过去看看。
这蓉大奶奶是谁贾兰知道,只是这蓉大奶奶的弟弟?
待素云说出名字,他才恍然想起了一点。
他记得有人说过一句话:若说秦可卿是贾宝玉的性启蒙老师,那么秦钟便是贾宝玉同性恋的导航员。
这句话,贾兰当时也没有深解,一则他觉得这个秦钟只是个一闪而过的人物,不足以道,二则他对同性恋虽然不反感,但不代表就能坦然接受,而且在他心里那是一根筋的认定贾宝玉只能是林黛玉的。
所以,除了这句话,他对这个秦钟还真是没什么印象。
到了贾母房,一进门便看见一位怯怯生生,粉面朱唇,长相似女子的少年站在贾母身旁,你问贾兰怎么认出来他是少年的,贾兰答:束着发呢。
贾兰眨眨眼,再眨眨眼,心想怪不得会有断袖之癖呢。这长相娶个什么样的媳妇都憋屈啊,还不如自个儿照镜子呢。
贾母招呼他:“兰儿过来,见见你小哥哥。”
贾兰乖巧的走过去,偎在贾母怀里。
“这是你荣府蓉大嫂子的弟弟秦钟,以后跟着你宝二叔一块去家塾念书,你们现在见见也好亲切点。”贾母拉着他,又对秦钟说:“这是你珠大叔叔的儿子兰儿,也在家塾念书。”
贾兰拱拱手,笑道:“秦哥哥好。”说完,不由一愣,怎么感觉这发音有点怪,他暗自又叫了几声,忍不住皱了眉,决定以后要远离这位“情哥哥”。
秦钟娇娇羞羞,未语脸先红,“兰儿弟弟好。”
贾兰更加决定今后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要离这人远一点。还没有人喊过他弟弟呢,而且还是以这种暧昧濡粘的口气。
真是,太膈应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