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到底是心灵手巧些,三两下一个简单大方的随云髻便完成了,范流画啧啧两声,给了墨竹一个赞赏的眼神。墨竹以手捂唇,娇羞轻笑,福了一福退下了。
“墨竹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做嫂子再合适不过了,大哥何时收了她?”范流棋望着那一抹鹅黄色娉婷背影打帘出去,揶揄道。
范流画微微一愣,捡过那两根玉簪,左右比了比,插/进随云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副身子,朝不保夕,谁也料不到何时便坐地化尘了,何必平白耽误了人家清白姑娘?”
此话说得未免太过悲观厌世,范流棋转回身拉过他的手,正色道:“不会的,听我一言,大哥你必会活的长长久久,子孙满堂。”
前世的大哥未能活过弱冠,这一世,她必要护他长长久久。
范流画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拍拍她的头,“你又知晓了?”
“嗯!”范流棋重重地点点头,眨眨眼睛,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实不相瞒,小妹我能卜测未来,预知祸福。”
范流画忍笑。
“据我观察,大哥天庭饱满,人中深长,眉尾上扬,一等一的吉人天相!”
“哟,侯府里出了个女算命先生!这要是哪天你出了府,倒也不愁你无以为生。”范流画终是憋不住大笑起来,白皙的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晕。
范流棋不满地挥舞粉拳,作势要打。
“三小姐,侯爷院里的阿全来通报,让您醒了去书房一趟。”墨竹在外间大声喊道。
“可说了所为何事?”未等范流棋应声,范流画抢先道。
“回大少爷,侯爷没说。”阿全恭敬的声音传来。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范流画敛眉。
“大概是我白天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该找我算账了吧。二姐不是都被罚跪宗祠了么?我肯定也难逃辞咎……”范流棋吐了吐舌头,起身穿衣。
“若是要罚你,我便与你一道去吧。”范流画作势也要起身。
“别啊,外头风大,再着了风,侯夫人又要罚我月俸!再罚,妹妹我可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好,”范流画把自己身上的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解下,盖到范流棋身上,“今日父亲大动肝火,你仔细说话,千万别触了他逆鳞;也莫提流琴的事,父亲心里自然有数。”
范流棋一一应下,随阿全往书房去。
路过后花园的那片白水湖,范流棋略微驻足。
白水湖本是人工湖,侯爷嫌死水不吉利,便命人挖通了沟渠与外头的饮马河相连,死水便活泛了起来,三九寒天里也不见结冰。
她忽地想起湖底男子那张略带不悦的脸,戾气十足,霸道尽显,什么人才能瞎了眼,以为这样的人是个草包?
“三小姐,您可快些吧,再怎么磨蹭,侯爷都是要见的,这妖风快把小的吹进棺材板儿里了。”阿全打着羊角绢画灯在前不耐烦地催促。
夜里朔风凛冽,吹在脸上细细密密的疼,她紧了紧披风,快步跟上。
一天里第二次来到侯爷书房,比她以往两年里加起来的次数都多。
范流棋自嘲地勾勾冻僵的唇角。现在唤我,可是侯爷思量好了?
踏入书房,房里炭火生的旺盛,甫一踏入,犹如直接从严冬跨进暖春,睫毛上立刻濡湿一片。
范贵清伏在黄花梨夹头榫大画案上,案头摆着五色红木墨匣,正手执软毫用心临摹着什么。
“父亲。”
范贵清似乎没察觉到有人进来,范流棋在一旁静静地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出声。
范贵清搁下软毫,移开镇纸,抖落开案上的罗纹宣纸,吹了吹。从纸的背面,范流棋依稀分辨出侯爷画的是一幅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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