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她多想,三月份各种事情接踵而来,月初,战时儿童保育会在汉口成立,战争难童们被收留起来,保育会承担教育之责,向社会招聘老师,景明琛一向热心这些事情,自然毫不犹豫地去报了名。
她没有想到,自己第二次见到蒋固北,竟然就是在保育学校。
在学校,景明琛教的是音乐和舞蹈,蒋固北来的时候,她正在教孩子们唱歌,坐在钢琴前,音符和旋律从指间流泻,景明琛微微闭着眼睛,听着钢琴声和孩子们清澈稚嫩的歌声,那天微风轻轻阳光暖暖,熏的她几乎要沉沉入睡,一曲结束,门外突然传来鼓掌声,景明琛睁开眼睛回头看,站在窗边鼓掌的是陈主任,而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正是她的未婚夫蒋固北?她对他的身高记忆犹新。
陈主任给景明琛介绍:“这是我的朋友,蒋固北。”
咦,原来陈老师并不知道自己和蒋固北的消息,蒋固北微微一笑:“你好。”
他装不认识自己,景明琛也就配合演戏:”你好。“
他们伸出手来握了一下对方的手,蒋固北的手很干燥,有些粗粝,阳光下景明琛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毫无疑问,他是英俊的,眉目深刻,眉毛浓黑,只可惜并不是她所喜欢的。
陈主任告辞:“我有点事先离开下,麻烦景小姐帮我带固北在学校转转,固北是大富豪,说不定会捐点钱给学校呢,哈哈。”
景明琛已经订婚的事情并没有告诉给同事们,显然,陈主任当她是单身,有意撮合她和蒋固北。
景明琛的心里突然一动。
这说明,陈主任也并不知道蒋固北订婚的事情啊,他们是朋友,蒋固北却没有告诉他,莫非,他和自己一样,也对这段包办婚姻羞于启齿?
两个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在学校草坪上走,景明琛自顾自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如果蒋固北也对这桩婚姻不满,那自己是否可以考虑拉拢他悔婚?
突然间,蒋固北开口了,他问:“景小姐在学校是教音乐和舞蹈吗?”
他的口气里对音乐和舞蹈似乎带一点轻慢态度,景明琛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回答的口气不由得有点生硬:“怎么?蒋先生看不起音乐和舞蹈?”
蒋固北淡淡一笑:“没什么,作为有意向的资助人,只是想了解下学校的教学情况,毕竟国难当头经济紧张,每分钱都要花在该花的地方……我想问,学校除了音乐和舞蹈,还有开设其他有用的课程吗?”
显然,他认为音乐和舞蹈是无用的东西,景明琛彻底生起气来,她生硬地开口:“蒋先生是做生意的,当然觉得音乐舞蹈没什么作用,若要蒋先生觉得有用,恐怕只能把学校的课本统统改成生意经,只可惜本校教书是为育人,而不是为了培养一群唯利是图的小商人。”
蒋固北眉毛一挑:“哦?听上去景小姐似乎看不起商人,但是如今政府实业救国的口号可是喊的很响哪。”
景明琛哑口无言,半天,她烦躁地挥挥手:“蒋先生,我们两个这样讨厌彼此针锋相对,为什么要订婚?”
蒋固北一愣,景明琛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话既开口,断无转圜余地,她反而兴奋起来:“我说真的,蒋先生,我喜欢的是风花雪月,你爱的是脚踏实地,我们不是一类人,也不是彼此需要的人,大家都是新青年,为什么偏偏要受家庭束缚?不如趁早收手。”
蒋固北淡定下来:“你要悔婚?”
景明琛懊恼地踢飞脚下的石子:“如果我有发言权就好了。”
她转过头看着蒋固北,神采奕奕的:“可是你不一样啊。”
蒋固北无语:“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如果被退婚影响有多坏?你以后找婆家都会受到影响。”
景明琛耸肩:“无所谓啊,反正我也并不想跟谁结婚,一辈子独身也挺好。”
半天,蒋固北问:“你不是因为心里有别人?”
景明琛点点头,蒋固北若有所思:“哦,我知道了。”
几天后,一个消息震惊了汉口——景家的三小姐竟然被蒋家大公子退婚了!
石破天惊,众人对此议论纷纷,景太太坐在景明琛床前破口大骂了蒋固北整整两个小时,一边摩挲着景明琛颤抖的肩膀,轻声安慰把脸埋在枕头里“痛哭”的景明琛:“囡囡别伤心,妈妈明天给你找个更好的女婿。”
母亲离开后,景明琛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把枕头丢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