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和听了啐了一口,道:“一堆假话!也不恶心!”
蒋逸凡见他说话无礼,眉头一皱。徐惟学忙笑了笑,对李彦直道:“老谢向来直得可憎!但没恶意,李孝廉千万别见怪!”
李彦直也只笑笑而已,又给他们引见了自己的部下。王直对众人道:“好了,人是见过了。就请入席吧。海上虽然没什么好招待的,但难得李孝廉不嫌弃,咱们也不能让大伙儿老站着!”
这艘船是徐惟学的,便以他作主人。王直请李彦直坐了首席。其余诸人依次坐定,王直便举起杯子来道:“李孝廉初至双屿,王某等便借这一杯酒,替李孝廉洗尘。”
群盗齐贺。李彦直酒到杯干,杯子放下,竟然也不谈,忽长吁短叹起来,众商问故,李彦直道:“我此刻月下饮酒,却不知我二哥安危如何。思之是既焦心。又不安!”
他出海寻兄的事情,此时大明沿海的商人知道的人不少。就是他要往日本寻岛津家晦气一事,王直等也略有耳闻,这时不免真真假假地安慰了两句,李彦直因问起日本萨摩地事情,王直忽道:“李孝廉,你真的确定令兄是被岛津家的人掳走的么?”
李彦直道:“十有**!怎么,王船主这么问,莫非是有我哥哥的什么消息?”
“二公子地消息,我暂时没收到。”王直说:“不过据我所知,岛津家的当家贵久以及其生父忠良,似乎都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再说,岛津贵久统一萨摩为时不久,只怕没那份心力跑到我大明东南沿海闹事。”
蒋逸凡冷笑道:“日本也没统一,可倭奴跑来浙江、福建闹事的,也不见少!五峰船主,王船主这句话,未免太偏袒倭奴了!”
王直涵养甚好,被他一冲脸色也不变一下,毛海峰却怒道:“什么叫作偏袒倭奴?咱们都是大明子民,在李孝廉面前,怎么会袖口向外帮倭奴?”
蒋逸凡哈地一声,道:“那可未必。眼下沿海地奸民海寇,勾结倭奴犯闽浙海疆的多了去!连卖国卖乡之行都干得出的人,还会计较袖口向内向外?”
这句话可说得重了!毛海峰、徐元亮等听了都忍不住站了起来,脸上均有忿然之色,蒋逸凡将眼睛移开,竟不看他们,他毕竟是个秀才,身有功名,前途远大,对这些人不太放在眼里。
谢和指着他怒道:“奸民,奸民!你们这些读过书考到功名的人,果然个个都是大老爷地口气!动不动就奸民!”
徐惟学心道:“今天和他们见面,本来是打算商量开海的事情,要推李孝廉作我们在士林间的代表。正事都还没提及,怎么就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闹起来了?”忙劝住了谢和,对蒋逸凡道:“蒋兄弟,我们不是君子,大家混口饭吃,求财而已。士林的君子们说我们是小人,是奸民,我们也不管他,但这卖国卖乡的罪名,我们可担当不起。至于说勾结倭奴犯境,那我们更是断断不敢为的。”
蒋逸凡眼角瞄了李彦直一下,见他没阻止,便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敢为?那这几年来浙海沿岸受到的骚扰却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一路从士大夫家那里听到地话都是假地不成?”
王直扫了他一眼,却不接他的话,而是问李彦直道:“李孝廉,你今天来,是代表闽浙士林来向我们问罪地?”
李彦直心道:“今天主要是来求他们助我救回二哥,他们的作为是否于大节有亏,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此事权且搁下。”忙喝了蒋逸凡一声,道:“王船主恕罪,他这副御史脾气委实不好。今天我来,其实是来求王船主一件事情的。”
“哦,巧了!”王直道:“我今天得见李孝廉,其实也正有一事相商!”
李彦直笑道:“不知王船主要和李哲商量什么。”
王直道:“既是李孝廉先开的口,还请李孝廉先说。”
李彦直道:“我这番去萨摩,若岛津家能平安交还我二哥,那是最好,万一事情不谐,只怕免不了动干戈。我对日本不熟,虽有张岳等协助,但去到那边也是猛龙过江,未必压得住萨摩的地头蛇。所以这次来是要请王船主与诸位船主、寨主帮忙,在缓急之际,支持李哲一把。”
毛海峰、徐元亮等都想:“这位李孝廉果然凶猛,竟然真要跨海去打岛津家!”
徐惟学、叶宗满、方廷助等则想:“要我们去九州打岛津家,那不是要我们自断一条后路么?”徐惟学低头不语,谢和叶宗满都朝王直微微摇头,要他不可轻易答应。
不料王直哦了一声,却微笑道:“倭奴于王直眼中,不过犬马耳!不值一哂!莫说只是区区南九州,李孝廉便是要横扫日本三岛,我等亦愿附骥尾。”蒋逸凡等一听,都忍不住愕然,蒋逸凡心道:“不想他竟有如此豪气!那我是错怪他了。”
徐惟学、谢和等听到他这惊天豪语则无不大骇,均想:“五峰今天吃错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