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叫得如此暴躁,不似他平时的性子。杜方柠意外的没有生气,反回头看去,却见韩锷一口血喷出,直溅帐顶——阿堵之毒终于在他对方柠的至爱至痛中发作了出来。杜方柠飞身返扑,一抱就抱住了已摇摇欲倒的韩锷。韩锷的脸上失了血后,现出一种黑黝黝的苍白。杜方柠一抓他脉息,只觉得一片凌乱。原来他在黄茅障一战中精力消耗已如此之巨!身上似还潜隐的有毒伤。杜方柠哭道:“锷、锷、锷,你别怪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不这样也无法对家门做出交待呀!我知道你锐意用世、独操军旅的苦楚。可是,暗地里,有好多事你不知道,但必需要做。东宫太子,仆射堂,三省六部,我家里的父兄公婆,那些都要摆平打点的。这个世事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他们只认得利益与钱。我也没想到那个军需的事还会被你查出来。不过,你军令已下,当时形势,我也无法阻拦。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如果错,那也是我的,是这个世路的错。我愿意看着你高飞猛进,但活在这个世上,我们只能绕着它的规则才能有做事之机的……”
韩锷惨白的唇边浮起一抹惨笑,他伸手试着抚方柠鬓边的发:“不是你的错,我也有好多事没有告诉你,是我错了。那个军需,我杀错了……”他的手还没有拂到方柠的鬓边,口里又咯出一口血,人已晕厥过去。
一碗清粥,几样小菜。韩锷昏迷两日后,重新醒过来时,在床边看到的就是这个。梦里似有人在他榻边垂泪,他似听到那人说:“锷,是我不好。那笔帐目今年我不会再调了,以后也尽量用节省地来摆平朝中家中的事好了。我不能答应你就此全然清高如许,我做不到。你的伤我会想办法,我知道你醒来后可能最不愿见到的就是我,所以我先走了。我去伊吾与石板井帮你安排一下军政之务。你好好将养呀,你要……好好的呀。”
韩锷只迷迷糊糊的记得这些。他只记得当时想留住她,想拉住她的手,想说他不怪她,可他就是没有力气张口。
好空落好空落的居延呀,韩锷睁开眼后想:你一走,我才明白什么是‘倾城’之意——你不在时,这个城市,对于我就是空的。为什么你我已相爱如许,却总有如此多的障碍把你我阻隔,令你我之心疏远?你没错,可似乎我也不能说自己错了。这个人世,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看到他醒来,连玉一声欢呼,欢颜浮起,扶他靠坐起来。韩锷虚弱地道:“小计呢?”连玉道:“他熬了两天了,都没让我当班。刚才实在撑不住了,我才逼了他去睡会儿。要不,我喊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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