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颔首笑了笑,温和道:“外头热,进屋吧。 .”说完,便移步延禧宫偏殿。青橙转入宫街,行至甬道僻静处,方觉腿上一软,几欲站立不定。海安双手将她扶住,忧心道:“主子,您怎么了?”青橙摇摇头,道:“无碍,热气太甚,扑了脸罢。”他淡漠冷峻的神情犹在眼前,碾碎了她的五脏六腑,闷得她似要窒息。
海安取了檀木骨扇,替青橙扇着风,道:“既然伤感,为何不顺从自己的心呢?”
天际柔软透亮如一块上等的碧色贡缎,飞鸟扑哧横过,秋风将浮云吹成羽毛的形状,阳光洒落在金黄的琉璃瓦之上,折出橙黄绯紫的流光溢彩。青橙落寞道:“位阶、权势,我皆不在乎,只要他待我亦如我待他。是我太傻,明知得不到,却还掩耳盗铃般以为自己拥有。”
海安道:“后宫自古为是非之地,您当看开些。即便不为自己,也要顾虑三阿哥。”
青橙眉心蹙起,无比寂寥道:“我正是顾虑他,才怄了这场气。康熙爷朝的皇位之争,何其惨烈,死的死,囚禁的囚禁,没得一个好下场。”稍顿了顿,旋即道:“大阿哥的额娘死得早,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皇帝几次。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沉,道:“往后我要是不在了,还不知永璋会怎样,他是汉妃的孩子,总不受人待见。”
海安听她话里有颓废之意,忙道:“您说的是什么话?!主子长命百岁,还怕不能护佑三阿哥么?”青橙却道:“若是有得选择,我真愿永璋不要生在帝王家!平平安安终老,也是莫大的福气。”海安道:“主子,您应当看开些,不能总将自己禁锢在执念之中,不留斡旋之地。”青橙朝她凄然一笑,道:“你放心罢,我当初在钟粹宫里受尽欺辱,亦无皇帝恩宠,还不是活得好好儿。”海安见她强颜欢笑,越发心焦,道:“呆会奴婢叫御医院的人送几副疏肝顺气的方子来,有时身子不好,也爱胡思乱想。”青橙笑道:“你倒是周到。”
诚贵人瞧着内侍往缠枝大盖瓷缸中添补冰砖,又吩咐道:“皇上爱吃冰果子,你们好生弄些干净碎冰霄出来。”内侍恭敬答了“是”,便却身而退。外头另有宫人呈上新做的绿豆冰沙,诚贵人葱指细细,双手合捧,入里屋递与皇帝,柔媚唤道:“皇上。”
皇帝立在窗前远眺,也不知在看什么,久久的发着呆。他神色平和,与素日无异,听闻有人说话,便回身笑道:“朕突然想起一事还未处置,有空再来瞧你。”诚贵人本想说:“喝了绿豆冰沙再走不迟。”到底没敢开口,随手将瓷碗搁在案几上,恭送圣驾。
愉嫔与庆嫔、金贵人从延禧宫出来,都想去御花园闲散,遂齐步同行,细声论着宫中琐事。金贵人笑道:“瞧着皇上的神情,竟是真的要撂下纯妃。”愉嫔手中拨弄着珐琅护甲,道:“撂下不撂下,实还不能断定。”庆嫔知道她与纯妃私交甚好,含笑问:“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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