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她便抿紧了嘴,双手又不容置疑地伸了过来,这次,自己没有再反抗,老老实实阖上了双目,将一切交给她处置。
脱去这身衣物确实不容易,先要去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临时包扎,还不能让已被血浸透发粘的衣衫扯开伤口,饶是练儿已尽可能地放轻了手脚,但当粘连的布料与肩头伤处剥离时,还是疼得人不禁打颤。
抑不住本能的生理反应,这便是自己闭上眼的原因,不能面对练儿此时的神情,惹她不悦非我所愿,正如逞强受伤非我所愿,但最后的事实,往往总是会事与愿违。
只是这次,等了又等,却等不来她生气埋怨。
有些想着是不是要偷眼微微打量时,腿却离了地,后背有手臂来轻轻托住,人就被放倒在了床榻之上,身上之伤大大小小,腰上腿上都有,她也做得干净彻底,身子渐渐感觉到空气中的凉意,不着片缕本该是寒冷的,可因为脱去了浸透着冰冷污血的衣物,反而令人觉得清爽起来,与被褥接触的部分,更是柔软而熨贴。
同样熨贴的,自然还有她的动作,我不知道练儿此时眼中是否带有怒气,却感觉此时身上的动作,轻柔到近乎有悖她平日一贯的风格。
静谧的空气中浮动着平和与安静,小半是因为此时袒裎的状态,大半是因为贪恋这份无声的轻柔,所以没能立即睁开眼……直到微凉的泛着茶香的潮湿触及了身体,才略带惊讶地张开双目,瞧见烛光之中,练儿斜倚在床上,左手拎了茶壶,右手却拿块巴掌大的被浇湿的白绢,正埋头专心地拭着血迹,见了我目光,便淡淡一笑,解释道:“奇怪什么?身上到处是血痕,怎么给你处理伤口?再说不擦干净你也难受吧?”
暖暖烛光为这一幕上了色彩,练儿常笑,但甚少见她这么淡淡的微笑,何况还是在一度以为她正在生气的情形下,自己看得呆了片刻,才微微点点头,见她继续低头擦拭自己不着片缕的肌肤,便有些困窘地转过头,躲闪开了目光。
沉浸在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中,渐渐地,疲累和疼痛都变得不那么强烈,没有再阖眼,也不曾特意看向何处,双目似闭非闭间,是光与影,还有她……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此时放松下来,按理说早该失去了意识,但不知怎得,最后那一道关口,却怎么也迈不过。
放松的人是自己,安心的人也是自己,可是,练儿那方呢?
练儿那方始终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专心做手上的事,拭净了斑斑血迹,便听她窸窸窣窣地捣腾出了药箱来,药是一流的药,都是那些绿林中人平时当宝上贡给她的,清清凉凉敷在伤口上十分镇痛,上药的人也是一流的手法,谨慎仔细仿佛对待一件一触即碎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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