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过了半柱香左右的功夫,雪地里,有一队移动的黑点终于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远远的风中气味证明那是她的族群无误,然而,她却不再追赶,反而驻足观望起来。
风雪之中,狼群正有条不紊地前进着,一字长列的行进法并非搜寻猎物时的队形,这种一匹狼紧接着另一匹狼而小狼崽被护在当中的行进方式她很熟悉,那是每次长途迁徙时,尤其是在雪地跋涉迁徙时,大伙儿才会用的队形。
此刻在前开路的正是那只精壮的银灰大狼,它呼着白气,却气势昂扬,不时推开面前柔软的雪堆,让后面的跟随者能走得更省力些。
远远望着它,这一次,少女的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她就那样默然站在雪中,望着曾经的伙伴们一步步走远,直到最后,饶是怎么目力过人,也再望不见。
没有目送过什么伙伴离开,一次也没有,师父离开时是悄无声息的。
倒是曾经有一次,她可以这样做,但她选择了不看不送。
所以这次,送送也无妨。
目送狼群走远后,又立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她低下头,看了被生擒活捉的野鸡一眼,想了想,就松手将之丢在了雪地上。
这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其实并没受什么伤,只不过被倒拎着扑腾了很久,于是乍一被放到地上时似乎有些头晕眼花起来,竟就这么蔫蔫的趴伏着,不知道要挣扎起来快些逃生。
“你运气真不错,我那里存货也还够充足。”少女蹲下来对它道,仿佛在打趣,又好似在告诫:“所以如今用不着你了,就放你一马吧,下次别那么蠢了,这么五颜六色的一只又远离灌木在雪地里走,简直就是找死,下次没那么好运道的,还不快走!”
仿佛听懂了这话,也或者只是缓过气了来,话音刚落,这野鸡果然咯咯咯扑腾起身,连飞带窜一溜烟不见了踪迹。
这次目送对方离开时,少女唇边噙了一丝怡然的轻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这是那个家伙离开后,方于书中无意间看见过的一句话,只消看上一眼,她便记在了心里。
算起来,其实也是她先弃了族群,虽然说她自己不觉得是弃,只不过是耽搁的久了点而已。但既然在自己不在的期间,群狼中已有了令大伙儿臣服的新首领,那么在族群看来,便是她已弃了它们吧。
她弃了它们,所以一段日子后它们弃了她,它们弃了她,所以她今日也弃了它们,从此就各行其是,各奔东西。
便是如此爽脆,便该如此爽脆。
站直身,迎着风雪长笑一声,这些日子以来说不清的烦闷突然就一扫而空。
笑过之后,少女拂掉衣上残雪,随即脚一蹬掠起身形,□□脱弦般远离了这处荒野,却并非是踏上归程,而是径直往山下而去。
留于被弃之地,只会徒增气闷而已。
弃我去者,当为我所弃。
纵是重逢有期,也是明日之事。
那么这今日之日,自己便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何必困于西岳空山吊影?天大地大长风万里,那些所谓江湖所谓绿林,倒要见识见识!
天下,我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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