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民心目中,做“村长”,是因为不能自食其力,比较空闲,又能讲话。
——这就是我童年时代留下的有关生死之界、贫富之界、官民之界的正觉。
这些正觉很浅陋,却能使我后来遇到种种台阶、竞争、理论、学派时,投去不太信任的目光。因此,我把这种童年正觉,称之为“初元正觉”。
二
那就要说说对于教育的“初元正觉”了。
我在乡下接受的早期教育,更让人难以置信。
几个疑似逃婚的外地少女,在一座破落的尼姑庵里办了第一所小学,我就成了她们的学生,但她们自己还都没有小学毕业。我妈妈文化不低,却一心在为村里的成人办“识字班”,不怎么管我,却要我从三四年级开始就夜夜为村民写信、记账,算是我的“课外作业”。我从这样的小学毕业后到上海来考中学,上海的亲戚们全都摇头,因为当时上海教育水准就已经足以傲视千里。但是,让他们惊讶的是,我很快获得了上海市作文比赛第一名、数学竞赛第三名。其实原因很简单,我没有被刻板而繁重的课程剥夺了天性,而且毕竟写过那么多信,记过那么多账。
几十年后,我惊喜地找到了当年小学的何杏菊老师。何老师抱歉地说:“你所有出版的书,我都很难读懂。回想自己当年小学还没有毕业就来教你们,真不合格。”
我说:“何老师,您最合格。我一生有关阅读和写作的全部快乐,都是由您启动的。”
国际上有一些专家说,人在七岁左右就完成了味觉记忆的储存。今后不管活得多久,走得多远,只要尝到童年时代的那种口味,就会无限欣喜。那是口味上的“初元正觉”,其他正觉,也不妨以此类推。
三
童年时期的正觉,就像那个看穿“皇帝新衣”的孩子的目光。整个街道都陷入了“惑”,并在“惑”中互相欺骗,只有这个孩子无“惑”,大声喊了出来。
他的喊声很孤单,却惊世骇俗;很纯净,却振聋发聩。
——这就是“初元正觉”的存在形态。
但是,孩子会长大,他还会保持这番目光、这番喊声吗?估计很困难。满街的成年人也都有过这样的童年,为什么都失落了呢?
失落的程序,是一级级文明的台阶。失落的理由,是一段段公认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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