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本性上有一种很不自信的“大雁心理”。怕脱群,怕掉队,怕看不到同类的翅脖,怕一旦独自栖息后不知道明天飞翔的方向。
因此,他们不能不天天追赶。时间一长,对追赶这件事产生了依赖,对于追赶之外的一切,已经不再思考。
新闻和信息,就是一种似实似虚、似真似幻、似有似无的追赶目标。
当然,新闻、信息、传媒、网络在当代社会,具有不少正面意义。但是,它们变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旋,把太多的东西旋转进去了。旋转进去草木泥石倒也罢了,问题是,旋转进去的是无数有独立智慧、独立品格、独立创造力的生命,让他们天天在极快的滚动中同质化、异己化、平庸化,直到衰老。
无数美若秋水的眼波,在阅读着一则则充满套话的低劣报道;千万冰雪聪明的头脑,在面对着一则则故弄玄虚的愚蠢笑话……我们天天以极度的珍贵,兑换着极度的无聊。
当大家身处无聊而不感到无聊,这场极不公平的兑换已经完成。
三
据我长期观察,在“潮之惑”中,传媒的责任极大。
很多人认为,传媒也就是刊登新闻信息而已,是被动的载体。其实,事情严重得多。
如果要在整体上把传媒的正面作用和负面作用作一个比较,我以切身体验作出判断:正面作用三成,负面作用七成。近二十年来,如果着眼于文化领域,那么,负面作用至少已上升到八成。
传媒从业者,多数是好人,但为什么整体作用会是这样呢?
为了说明这个颇为复杂的问题,我且先打一个通俗的比喻。
早年农村,封闭保守,一切传闻都来自桥边凉亭上几个每天都在闲聊的“话佬”,边上总会聚集不少旁听的村民。这几个“话佬”不是坏人,但是,几年来不断用前辈恩怨、邻里老账、儿孙褒贬埋下裂隙的,正是他们。他们的闲聊,滋生了村里的大半纠纷。
村里的族长、保长昏聩无知,大家都把公正交付给凉亭。但是,多年来发生那么多卖婚、虐媳、逼债事件,几个“话佬”闭口不提,这也就容忍了这类事件。从长远看,容忍也就是怂恿。
这些“话佬”,相当于村庄间的传媒集团。
这个比喻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由多数好人组成的传媒,在整体上会起到那么大的负面作用。这中间,隐藏着一系列机制性的原因。
第一个机制性原因,是对于利益身份的掩饰。
对传媒来说,拥有利益背景,占取权力身份,是它们立足的根基、工作的动力,否则无法进行长期的团队化运行。这是无可奈何、也无可厚非的事。但是,它们又必须面对广大民众,因此还需要打扮成客观、公正。民众总是匆忙和粗心的,不可能去辨识真伪,也就相信了它们。即使心里常有怀疑,也只能勉强相信。时间一长,勉强相信变成了自然相信,渐渐丧失了怀疑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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