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刚才的气愤顿时消退了些,但还是有点恼,并没开门,依旧用戒备的目光盯着,瓮声瓮气地责备:“欧也妮!这么晚了,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父亲,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欧也妮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很平静,但语气里的那种坚决却无法让人忽视。
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大胆?在自己这种目光的瞪视之下,难道不该吓得瑟瑟发抖,迅速转身逃回房间裹在被窝里继续睡觉才对吗?
葛朗台的脸色加倍阴沉了。隔着个门洞,和女儿对视了片刻后,终于放下了圆孔上的遮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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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父女俩来到了楼下的那间客厅——密室就是他的圣地。任何人,即便是他的女儿,也不容许踏进去一步。
壁炉炉膛里的火早已经灭了,只剩零星红光还在灰烬下一闪一灭。虽然黑乎乎的,但这并不影响葛朗台径直走到炉膛前,操起放一边的火钳,一边拨开盖住底下火星子的灰烬,一边在嘴里嘀嘀咕咕:“能省多少是多少,就用这个照着也成。反正拿耳朵听,瞅不见也没关系……”
借着窗户外透进来的夜光和这点子可怜的火星子,欧也妮坐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张椅上,“是的,不必点蜡了,能听见就成。”她机械般地重复一遍父亲的话。
葛朗台觉得这话挺合心意的,干脆放弃拨弄炉膛,跟着坐到了摆在墙角窗帘边的一张破椅子上——这是他的专属宝座。坐在这里,既不容易让人家看清他的样子,又能让他轻而易举地观察到客厅里每一个人的任何细微表情。这一点,就连克罗旭和格拉珊两家人也知道。这么长时间里,从来没有谁敢坐上这张椅子试试滋味。
“说吧,半夜不睡觉的,想干什么?”
老箍桶匠用一种干巴巴的语调问道。听得出来,还是有点不大快活。
欧也妮凝神望着角落里那个一动不动模模糊糊的黑影,问道:“父亲,您打算怎么处置堂弟这件事?”
葛朗台一愣,随即说着:“败家子儿!讨债鬼!他要是我儿子,当初刚生下来我就要把他摁在尿盆子里溺死!”他嘟囔了几句,天性里的警觉忽然让他回过了点味,立刻盯着对面那个同样黑呼呼一团的影子,“说吧,欧也妮,你突然问这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父亲,您应该会给他一笔路费好打发他去往南特,对吧?”
“不打发他走,难道还当宝贝供起来?”
“您打算给他些做生意的本钱吗——”对面的人影动了动,欧也妮不动声色,语调依旧平静,“虽然您没说,但我猜想,巴黎的那位葛朗台叔父既然想得到把儿子送到您跟前儿来,肯定也在信里恳求过您,让您资助他本钱好上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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