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牛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我轻轻点头。那算是说了什么吗?只是几个名字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或许以后,这条路我不能陪你走了,照顾好即墨,也照顾好自己。”
我看着他,想要询问些什么,然而他的样子,分明没有给我留半分余地。
“囚牛和睚眦也会走,你要小心。八思尔吉裕,不是寻常人。”他终于将手抚上我的臂,温热,却不疼,“我也只能帮你至此。这些伤口,以后的伤口,你要自己慢慢愈合。”
我点了点头,他俯下身子,却僵僵的停在半空,只能轻声说一句:“早点回直符灵动界,我等着喝你的茶。”
手臂被纱布层层缠绕,却没了断骨之痛。他起身,出帐,即墨当即进来,手中,还有一瓶药,是方才负屃给他的。
“徐先生说,这药得敷在你背上。“他回身,抽出一把匕首,小心的俯身划开我背后的衣衫。时间过了太久,那一层层布帛已经粘连了血肉。他皱眉轻扯,我狠狠咬住唇,生生没有叫出声,然而身子,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他的手,忽然停了。我扭过头看他,他却将我托起,靠在他胸口,只觉手下一片濡湿,我正要问什么,他却开了口:“疼就别忍着,别再伤了自己。你若不想出声,便咬我。”
我摇了摇头,他轻轻扯起一个笑容,故作轻松的说:“若非是因为我,八思尔吉裕也不会将你伤成这副模样,你还和我客气些什么?你若再别扭,我日后定然娶你。”
旁人听来或许可笑,可我听着,心里只是觉得可悲。
我只得轻轻含住他的肩膀,他的手飞快,霎时间的剧痛,令我死死咬了下去。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昏厥过去。
“你忍着些,徐先生交代过,这么深的伤口,定要缝合起来才会好……”他已经不忍说下去。
缝合?这满满的伤口,还怎么缝合?
他倒出瓶中的药,轻轻洒在伤处,说:“这药能止痛,没事,我动作很快。”
我点了点头,可看着他取出针线,还是不敢睁眼去看。
又一次咬上他的肩膀,这一次,过的太过漫长。他的动作的确很快,只是那伤盘错,仿佛没个尽头。我越来越不支,咬着他的唇齿也没了力气,他的手终于慢慢停下,轻轻环过我尚算完好的肩头。
我没了挣脱的力气,任由他抱着。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找到你!”他的声音很低,却满是悔恨。一直以来,自我见到他,除却负屃来时他倏忽的怔愣,他都是淡漠平静的,直到这一刻,忽然的,像是天地崩陷了一般。
“从最开始,从你七岁那年,我就应该把你带在身边!不该让你受半点苦!”他失控一般的低吼着,几乎带着哭腔。
父亲为母亲哭过,只一次,是在我出世的时候。那还是幼年,母亲来看我时说的。那个时候,母亲笑的明媚,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她如是说。能牵动一个如此坚强的男子的心思的,定然是唯一的那个女子。
唯一的那个女子,我看着他,伏在他的肩头,看到的,只是他的耳后。
他提起我七岁那年,我忘不了那一年,有一个少年,没有将我当做异类,教我读书写字,教我吹箫奏乐。
那少年,长不得我几岁,那个时候,瘦削萧索,小小年纪,一脸书卷气。
那少年,原是他。
无怪初次见面他便无半分惊讶,无怪他向父亲向皇帝请婚,无怪他如此待我。原是因为这。只是为何,他不早些说。怕我将他忘了么?还是怕我觉得他是如此卑鄙的人,以至将幼年那仅存的一点点欢愉一并抹杀?
“我不该,我不该!都是我的过错!魇儿,是我对你不起!”
“东离……”头一次开口唤他,未料,那两字一出口,泪,便不顾一切的滚下。东离!他说过,那年,他说过他的名字,我怎么就能忘了!廖魇,你怎么就能忘了!不是他的错,从不是他的错……
“别哭,别哭,你还有伤。”他捧起我的脸,凝视着我水蓝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