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笙虽知薄聿铮此刻不会那么容易醒过来,却还是担心惊醒了他,出了外间,带上门,方轻声道:“已经有日本特务在盯着我了,我若与你们一道,那就很可能谁都走不了。”
她的声音虽小,冯维麟却还是听到了,几步过来,开口便道:“你胡说些什么,这怎么可以?”
齐剑钊亦是开口:“少夫人,当日少帅曾交代过我,一旦战败,上海沦陷,务必要我护送您安全离沪,他绝不会同意您这样做的。”
他们这一说,刘占骁和范森他们也开始劝她,而陆风扬站在一旁,眼中带着矛盾抉择的神色,却是那样难,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沉默。
亦笙对着他们,好说歹说却是毫无用处,她眼见得时间越来越晚,而冯维麟又在那儿犟着,甚至说出了她不走他们也不会走这样的话,她心一急,索性一伸手把薄聿铮给她防身的小手枪拿了出来,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冷冷问:“是不是要我死了,你们才走?”
“你别胡来!”几个人皆是一惊。
“别过来,”亦笙却毫不理会,依旧握着那枪,后退一步,目光冷冷的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婆婆妈妈的?你们若取舍决断不了,我索性就帮你们开了这一枪。该说的我都说了,道理我相信你们都清楚得很,现在可没时间让你们耗我是绝不离开上海的,你们若是再不走,我就开枪,说到做到。”
陆风扬闭了闭眼,开口,“你把枪放下,我马上安排他们走。”
冯维麟停了片刻,缓缓道:“大哥必须立刻走,我留下来。”
齐剑钊闻言立刻道:“二少爷你也必须离开,少帅当日就是因为你才去的浏河,若是你留下,岂不是让他白白受伤?至于少夫人,剑钊会留下护卫,请二少爷放心。”
亦笙听他们这样说,简直是气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争来让去的做什么?我告诉你们,要是再耽误下去,让我丈夫不能顺利离开上海,你们谁也负不起这个责!谁都不许留下来,都给我走!”
陆风扬长长一叹,去看冯维麟,“维麟,不要再耽搁了,你们都走,至于亦笙,你相信我,我会用我的命来护她周全。”
冯维麟终是一咬牙,去握陆风扬的手,“陆大哥,拜托你。”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亦笙害怕自己太招人注目,强忍着不舍,不敢送他们去码头,她眼睁睁的看着车子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终于无力再强撑,眼泪簌簌而落,默然无声,却是凶且急。
她在心里不停的说,绍之,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你不要担心,绍之……
自那一日起,陆风扬挑选了自己最得力的属下,来护卫亦笙的安全,除了贴身跟着她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亦是不予余力的安排了大量的人力。
他虽是叫她尽量避免外出,可她总存着刻意露面的心思,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还在上海,那么日本人便想不到薄聿铮已经离开,多麻痹一时,那么他便会更安全一分。
这一日,她从医院探望完伤员走了出来,心底暗自计算着日程,他该是就要到达安全地方了,那自己再过一阵子便也可以去找他。
一面想着,一面便要上车,却听到有人在叫她,“薄夫人,薄夫人请等一等!”
她转头去看,却见白爷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生面孔的年轻男子,正是那人出声唤住了她。
白爷见她转过身来,情急的比划道“夫人,我们家少奶奶出事了,少爷急着让我来寻你呢!”
亦笙头脑里“嗡”的一声,急问:“我姐姐她怎么了?”
她这些日子害怕连累到家里,几乎从未与家人有联系,现如今父亲已逝,丈夫受伤,一个个变故接踵而至,又骤然听一直以来那样亲近的姐姐也出了事,叫她如何能不着急?
那白爷亦是喘着气儿比划“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少爷和少奶奶今天一早便出门拜访朋友去了,少爷先前往家里来电话,只说是少奶奶出事儿了,让我来找您,盛老太太已经过去了薄夫人,快跟我走吧,车子在前面等着呢!”
亦笙不及多想,跟着便要上前,却被陆风扬派来的保镖拦住了,“夫人,咱们也有车子,跟着他们走便成了。”
那白爷眸光微沉,抬手比划“你还当自家人会害了夫人不成?”
他明知对方多半是看不懂手语的,这样比也是比给亦笙来看,忽而又心念一转,再度抬手“罢了罢了,没时间和你们计较,就请夫人上车吧,我在前方引路我听着少爷的语气很急,恐怕是耽搁不得的事儿!”
亦笙点头,忧心如焚的上了车子,而她的几个保镖也跟着坐了上去。
白爷见了,方转身向前面的车子走去,唇边,缓缓的带出了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