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车驾到热河已经五六天,”胤祉娓娓说道,“儿子在旁瞧着,父皇接见群臣,会见外藩,视察山庄,又会猎,还要料理处置北京递来的奏章,合起来也没好生歇过几个时辰,昨日凌晨到现在更是一眼没合。儿子想恁是天大的事,泥鳅翻不起大浪的。漫说是匪人奸谋已经败露,即便真的变起仓猝,万岁爷威重九重,登墙一呼,小人们也未必得志!其实,眼前的事满可以从容办,您老人家有春秋的人了,好歹得保重龙体。这会子太子还没来,请万岁略躺一躺,就是睡不着,养养神儿也是好的……儿子给您背唐诗……松缓一下精神也好……”说着,声音已是嘶哑哽咽。胤禔却完全是另一门心思,自从离京,他就觉得风头顺了自己,受命为头号侍卫管带,更是兴奋不已:大事当前,祸福不测的危疑关头,皇帝居然头一个就想到自己!居然由自己全权管理阿哥事宜和驻跸密勿,这意味着什么呢?若不是在这种场合,他真想来一嗓子道情!因见老三是这个做派,心里暗笑,又生怕好话叫胤祉独自说完,接口便道:“阿玛,三阿哥说得极是!现在儿子和三阿哥就是万岁的秦琼和敬德!您只管歇着,您身子骨儿万安,就是儿子们的福分!”
康熙仿佛发泄心中愈积愈重的郁气,长长透了一口气,说道:“朕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害怕。朕八岁登极,三次亲征,人头血海里滚出来的人了,不信小小一个凌普就能率兵造逆?就是凌普,朕看也是蒙在鼓里!——朕是不明白:胤礽并不是笨人,为人平素也还善和,机辩才智,就是诗书学问也并不在哪个阿哥后头,怎么会变成这样?莫非糊涂油蒙了心,再不然就是有邪祟鬼魅附身?真真不可思议!……想想这些年,朕在他身上操了多少心,耗了多少精神,先头是明珠,和他过不去,朕抄了明珠的家。后头是索额图,把他往邪道上引,朕圈死索额图,也没动他一根汗毛。他的师傅朕都是选了又选,挑了又挑,从熊赐履、汤斌、顾八代到王掞,哪一个不是饱学硕儒,方正君子?他这暴戾淫恣的秉性儿是哪里来的?”康熙拊心攒眉,头有点神经质地摇着,真是痛苦到了十二分,已是泣下如雨,“……他这么不成器,朕的一生事业怎能交付给他?可废了他,朕又怎么去见地下的太皇太后和皇后?朕造了什么孽,遭这样的报应?……”马齐自从随了康熙,从来没见过康熙如此伤心,听他说得恓惶,也不禁垂下泪来,胤禔和胤祉对望一眼,火花一闪,都又避了开来,各自低头假作啜泣。众人正自陪哭,太监李德全听见外头邢年说话,忙出来看时,是张廷玉回来缴旨,便挑起帘子。张廷玉趋步而入,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屋内情形,问道:“万岁爷,您身子欠安么?脸色很不好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页/共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