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感觉自己被老贾掐住了命运的喉咙。
她打了个呵欠,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又伸了个懒腰,灰溜溜的朝着自己的营帐行去。
老贾看着她那夸张的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转身走进营帐,瞧见苏筠躺在那里,紧咬牙关等着祈郎中换药。
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段三回去睡了,你想哭便哭罢。”
苏筠吸了吸鼻子,眼泪流了下来,“我想我阿娘了。”
老贾点了点头,“嗯,我也想我阿娘。她是被我阿爹抢上山的,生下我之后,她想要掐死我,被我阿爹发现了,就放她下山了。”
“后来我去偷偷看过她,她嫁了一个鳏夫,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我去的时候,她冲着那孩子笑,给他吃青团。”
“你阿娘没有想要丢下你,她是被人害死了。现在那个害死她的人,已经死了。”
他说着,想要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摸索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有摸着,于是从旁边,拿了一块祈郎中用来包扎的布,盖在了苏筠的脸上。
“今晚可以做个孩童,明日便是小苏将军了。儿郎行走于天地之前,岂能薄脆如纸?”
营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就连一贯喜欢怼人的祈郎中,都强忍住了。
他瞧着苏筠脸上盖着的白布,一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瓜娃子,盖个布,像是老子把人治死了似的。
祈郎中拿着新配好的药,默默地走到了苏筠跟前,啪的一下覆了上去。
苏筠大叫一声,险些没有痛得从榻上跃起,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愧是段三,爹要杀她,娘要卖她,她还好好的。”
老贾无语,差点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段三上辈子是犯了什么错,要被你这样夸!”
……
段怡对此一无所知,她揉了揉鼻子,看向了身边那个高瘦的黑影。
“你跟着我作甚?你又不住在这里。”
虽然仗是一起打的,但是安营扎寨的时候,还是有所区分。
段怡同她从锦城带来的人马,住在同一块区域。
他是庶子,高不成低不就的,本就难说亲事。
“若非说沾边的。我嫡母,也就是崔大郎的母亲王氏,曾经在我父亲面前,提过一位姓柳的姑娘。那会儿我尚在热孝中,父亲更是躺在病榻上,他大发了一场脾气,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段怡瞧他说得认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伸出了一只手。
崔子更一瞧,她的袖子落了下去,露出白皙而又好看的手腕。
那手腕之上,淤青点点,显然是今日,被那韦猛的锤风所伤。
他想着,从段怡手中接过了灵机,“它越发的重了,我来抱它。”
段怡举起了两只手,“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都报了个一清二楚的,我什么也不说,显得我十分的不讲礼数。”
她说着,笑了笑,“还别说,还真得让你抱着灵机,不然的话,我说过的亲事,那真是一只手都数不过啊!”
段怡说着,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了起来。
“头一个同我说亲的,是关老爷子的大孙子。那会儿我们一起搭桥修路来着,关老爷子看我无人照料,便说不如去我家提亲,到时候我就可以一辈子跟他们一起搭桥修路了。”
“哦,还有我舅母说的那个……”
崔子更无奈的打断了段怡的话,“天太晚了,风又大,你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是身上难受,再让知路知桥,给你擦一遍药油。”
段怡打了个呵欠,一把抱回灵机,“是你自己要亏的啊,这就怪不得我了。下回你想听,我再说。”
她说着,摆了摆手,抱着灵机像是游魂似的,朝着自己的营帐行去。
知路在门前打着灯笼,见到她回来了,忙跑了过来。
崔子更瞧着,有些怅然若失,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崔子更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段怡的营账里灭了灯,他方才转身离去,回了自己的大帐。
夜更加深了,四周静悄悄地,从崔子更的营帐里,飞出了一只鸽子。
它扑腾着翅膀,朝着乌程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