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掌河山
江南多雨,周身的衣衫总是冷冰冰的,像是掐得出水来。
崔大郎趴在那墙头之上,看着城楼下惨烈的场景,轻声道,“某当听周将军谏言的。”
母亲王氏从来都不熏香。
小时候他总是不明白,王府这般好,为何父亲总是喜欢住在别院里。
后来稍微长大些了,便听明白了府中的闲言碎语。
母亲虽然出身豪族,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可是父亲最爱的女子,是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妾室。明明不过是一个妾室,却别院而居,占据了父亲的心。
那日是一个下雨天,他刚跟周道远学完武,一回到王府中,便又听说母亲生病了。
他气冲冲的提了剑,便朝着那别院冲去。
母亲从来都不让他亲近那对母子,谈及他们也是多有怨愤。是以虽然同弟弟崔子更年纪相差不多,可他们兄弟甚少打照面,即便是走到街上,兴许都认不出来彼此。
别院不大,下人也没有几个,连王府的半点精致也无。
他如入无人之境,想着都说父亲盛宠这妾室,可他瞧着,传言有虚,庶出的到底是不能同嫡出的相比较的。
他站在一株石榴树边,看着那凉亭之中的秋千。
昨夜的春雨打落了一地残花,那秋千之上,一个女子拿着一卷书,认真的看着,嘴角含笑。她明明穿得远不如母亲华贵,头上也并没有戴着多么贵重的首饰。
可他竟是屏气凝神,看出了几番自惭形秽来。
他那秉持自重,一直端着的父亲,正教庶弟习武。
那孩子明明比他年纪小些,却是已经练得有模有样,能够同父亲对战了。
崔大郎看着,想长剑藏在了身后,勾了勾脚趾。
庶弟在雨中练了好一会儿,父亲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夹在了腋下,说道,“二郎若是能挣脱开来,父王便让你给你做桃酥可好。”
那孩子涨红了脸,使命的等着腿脚,像是一只翻了肚皮的乌龟。
他突然觉得,桃酥约莫是这世上,最难吃的点心。
“大郎!”
崔大郎听着身后管家的呼唤声,拔腿就跑。
他心中的怒火,燃烧到了顶点。
以至于大计得逞,崔惑领着玄应军倒戈,拜在他麾下,三呼他江南王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梦中将崔子更踩进泥水里的那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想,这大约就是梦想成真。
不可一世的崔子更,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犬。
年幼之时,在别院里看到的那副画面,终于被他撕了个稀碎,所谓的郡主也都被葬进了尘埃里。
崔惑说,日后,崔子更只能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仰望他。
就像他曾经一样,他被蛊惑了。
周道远苦苦劝诫,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说崔惑还有玄应军对崔子更忠心耿耿,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倒戈?
说崔惑此人不按常理行事,这般快投诚,其中必定有诈。
他等崔子更出了江南东道立即派人追杀,他将玄应军打散了开去,想着他们没有了旗帜,没有了番号,人心渐渐地便就散了。
可是崔子更没有被杀死。
昔日他以为高超的手段,成了一个笑话。玄应军分散在四处,一应而起,直接像是搅屎棍一般,让整个苏州军的阵型,全部乱了套。
待崔子更成功逃走,重新出现在剑南道,他又开始噩梦连连。
梦里被踩进泥水里的崔子更,又重新活了过来,他大口的呼吸着,一跃而起,直接将他打倒在地。
这噩梦,随着崔子更打进了江南东道,拿下了乌程,仿佛变成了现实。
从前那个悬在他头上多年的黑色长矛,那熟悉的永无出头之人的战栗感,又卷土重来,让他戚戚然起来。
虽然江南东道的兵力,多于崔子更,可他还是慌了神。
他不信自己在战场上,能够胜过崔子更。
为了万全,提出了同淮南道结盟。
周道远再次劝他,“如今天下大变,但凡有兵马在手之人,皆有雄心。贺章狼子野心,这般做就是与虎谋皮,引狼入室……”
他还是没有听。
崔大郎想着,一把抓住了周道远的衣袖,“将军,某……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