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似有黄钟大吕在脑海中响起,刹那恍惚后,一幅幅模糊跳脱的光影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展开。
小院、槐树、老猴、鬼头大刀,以及一老一少。
光阴迅速拉进,恍惚间,杨狱只觉身临其境,好似进入了光影之中。
他抬目打量,虽有细微不同,可仍认出这小院就是魏河所居之小院。
此刻,小院空空荡荡,只有一老一少。
老者鸡皮鹤发,垂垂老矣,少年跛着一足,满面风霜,似也不年轻了。
“那是,魏老头?”
杨狱认出跪在地上的少年,正是年轻之时的魏河。
老者道:“唤你回来,可有怨言?”
“父亲召唤,怎敢有怨?”
魏河木然回答。
“不敢?那就是有了。”老头哑然。
魏河抿嘴不言。
自繁华青州回归边陲小城,见过天地广大,他如何肯回来,哪怕在外面遍体鳞伤。
“一去多年,可曾增长见闻,可曾有所收获?”
老者正襟危坐,双手摩擦着怀中抱着那口鬼头大刀。
魏河低着头,面无表情:
“青州地大物博,繁华无尽,青州军兵强马壮,换血者数不胜数,天赋好过我的,数不胜数。”
“青州军虽强,可又算得什么?”
老头突的冷笑一声:“你可知,大明‘父死子替’制,最早,是太祖为哪些人制定的?”
魏河身躯一震,猛然抬头:“锦衣卫?!”
“不错!”
老头点头,道:“为父,正是大明驻青州、顺德府、黑山县的锦衣卫!”
“锦衣卫?!”
听着父子两人的交谈,杨狱心头不禁一震。
锦衣卫之名,他自然是知道的。
李二一乃至于天下说书人的口中,但凡提及朝廷,则必然有着这个神秘的暴力机关的影子。
相传,锦衣卫成立于大明立国之初,乃是那位大明太祖亲手建立,曾随他伐山破庙,马踏天下。
却不想,魏河居然是锦衣卫?
震惊之余,杨狱对于父子俩的谈话越发好奇。
这老者似命不久矣,将一应事宜和盘托出,不落文字,只以口述。
魏河从震惊中回过神,不敢怠慢,细心的记下,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一口气吐出,脸色已然灰败至极。
“锦衣卫,父死子替,代代相传,为父虽将死,可终有一日,陛下会复起锦衣……”
强撑着精神,老者将怀中的鬼头大刀递给魏河:
“这口刀,务必好生保管,它不止是你我身份象征,更蕴含着一门锦衣卫中的高深武学……”
直到天光大亮,隔壁传来婆婆的咳嗽声,他才回过神来,生火、打水、淘米做饭。
一切做完,和婆婆说了一声,才出门而去。
七天时间到了,只是,杨狱心中的忐忑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跃跃欲试。
城里已经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
杨狱走在人群之中,却是浑身不自在,或许是快速炼化的后遗症,也可能是斩首刀法的习惯。
让他行路之中,目光都不自觉的落在一切从他身侧走过的行人脖颈上。
同时,心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种种针对各种角度,如何发力、如何斩首的念头。
沉浸在这怪异的状态里,杨狱穿过街道,来到刘家大宅院前。
状态好了不少的王五,正自与一众‘乡勇’说着此次出城的注意事宜,突然间脖颈发麻。
下意识的一回头,扫见杨狱的眼神,心中居然不自觉的一颤。
这小子……
“怎么?小子,你想杀某家不成?”
王五喝骂了一声。
心中一个让他自己觉得无比荒诞怪异的念头:
绝不能背对这小子!
杨狱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一转头,又看向另一位换血武者。
那位武者自然没有王五这样的感应力,全然不知身后之人脑海里已经将自己斩首了几十次。
“此次进山,诸事小心,没有我的允许,所有人,都不能擅自行动!”
最后告诫了一句,王五转身,就要带着一众人出城。
走了两步,他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扭头怒视杨狱:
“走我前面去!”
……
凉风吹动落叶。
绿植满院,刘文鹏手拈棋子,漫不经心的看向对面一须发灰白的道人:
“关道兄,该你落子了。”
“不下了,不下了。”
关道人弃子认输,摇着头“大人不愧棋剑双绝,贫道着实下不过你。”
“棋局还未至糜烂不可收拾之时,何故认输?”
刘文鹏微微一笑道:
“正如此时之黑山,你们只看他混乱如泥沼,我却自其中看到了摆脱樊笼的机会。”
“嗯?”
关道人长眉耸动,继而叹息:“你就不怕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呵呵~”
刘文鹏丢下手里的棋子,以丝巾擦拭手掌,悠然道:
“非如此,怎见本大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