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好像有炸雷落上了天灵盖。
成暃舌头有些打结:“你是……那个护国真人叶师法?”
少年道:“此名说来着实惭愧,求兄台不要再提。”
成暃眼前有小星星在闪烁。
原来叶师法不是个老头。
京城,真的是个很了不得的地方。
“你……你……”
看你打扮,也不像个道士。但是成暃不敢再继续说蠢话了。他再次自惭形秽,赶紧冷静下来道:“叶……叶真人。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其实,我进京后就要去找你的。让我给你带话那人,我也不知是什么人。是在夜半的破庙中遇见的,好像并不是位寻常人。他让我和你说……昔年之事,已尽已清,自此以后,不再牵扯。”
他盯着叶师法的双眼,又立刻补充:“这是他的原话。”随即将破庙中的种种一一告知。
叶师法听完,似乎有些迷惘,微微皱眉:“咦,可我不曾记得认识这样的人物。”
成暃跟着眨了眨眼。
他在笔记小说中读到过,得道的高人,相貌与年龄并不匹配,叶师法到底多大了?是不是天长日久,有些事忘记了?
又或者,他和那个肯定不是一般人的人,并不是这辈子认得?
傍晚,成暃踏着夕阳回到客栈,内心盈满了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充实。
他竟然意外地完成了恩公的托付,把话带给了叶师法。
而且叶师法给他算了命,说的和小时候那位高人不太一样。
“成兄,八字批命我不大在行,但当年帮你批的那人也不算真懂。你的运数是与旁人不同些。你祖辈之中,应是外祖一系,做过些亏心事,报还子孙。万幸你祖父乃积善之人,但生意买卖,难免益己伤人事。你生来亲缘寡淡,乃果非因。不过,成兄你本身乃心地纯正,从未行恶,世间之事,调和均衡。这里有亏,他处必然有补。至于你所谓祸及他人,只是你少年时缘分比旁人淡些,旁人不幸之时往往被你遇上罢了,并非因你而起。世人常言改命,其实是谬误,穿凿强扭,不如顺其自然,水到自然渠成。”
我竟不是天生衰星!也不是个祸害他人的人!
成暃手在发颤。
叶师法能被皇上封做护国真人,一定很了不起,那么他的话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
我竟然不是扫把星了?!
脚下踏的地面,都感觉不太真实。成暃两腿发飘进了客栈,没有缩头缩脑躲着旁人走,而是和其他人一样走上楼梯,与别人擦肩而过。
没人绊倒,没人摔下楼,楼板没塌,所有人都没事……
成暃的手心中渗出了汗,推开了房门。
屋中,竟然站着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一身白色锦袍,镶着毛边,说不出的雍容贵气。
成暃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门外,那人立刻道:“成公子不必疑惑,你并未走错,在下冒昧来找公子,恰好你出去了,便就在房中等着了。”
成暃一头雾水进门,房门在他身后自动合上,咔哒,落了锁。
那人望着成暃,温声道:“此前阿轻那孩子请公子到荒山做客,在下不在山中,未能接待,请恕怠慢之罪。”
成暃方才恍然:“阁下是狐族的……”
男子微笑:“在下葛余,不才窃踞狐族长老之首位。这次来拜访公子,乃有一事相托。”
成暃赶紧向大长老施礼,请问何事,大长老自怀中取出一枚蛋状的物体,双手托住,蛋身光晕流转,渐渐变大,壳变得透明,里面盘着一只小狐狸,双目紧闭,身上的毛十分短,竟然都是漆黑色。
“阿轻这孩子,算是挺过了天劫这关,可是气息不全。能否请公子救他一救?”
成暃吃了一惊:“这是阿轻?它不是白色的么?!”
大长老叹息:“被天雷劈过之后,就黑了。只有肚皮上还有块白。拿养毛护毛的药剂替他擦过,洗不过来。估计日后就是这个毛色了。元气大损,形貌也倒退回了幼年,不能化形了。”
成暃愕然,想起初遇阿轻时,他对自己洁白丰厚的毛皮十分自豪,想来也很爱惜,却……
成暃黯然道:“都是晚辈的错,晚辈是个生来不祥的人,连累了阿轻,让他变成了这样。若能救他,即便取我性命,我也甘愿。”
大长老道:“成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其实你算是它的恩人。这孩子先天不足,生来与别的狐狸不太一样,天劫也迟迟未到,我与其他长老都十分担心。天劫固然是劫,但若无此劫,很可能就灵力尽失,褪成寻常凡狐。居然是和公子在一起时经历了天劫。真是太好了。公子放心,请你救阿轻,对你本身绝无损伤。只要这些日子让他和你待在一起,由你的气息滋养便可。”
成暃结巴道:“是晚辈生来带衰……倘若阿轻再……”
大长老打断他:“在下也发现了,公子的体质气息是与寻常凡人有别,但,正这份不同,对阿轻有益。想来他命里多舛,公子亦是,你们本气息相近,遇在一起,反能中和逆转。于他来说,你就是他的福星。”
成暃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牢记住今天。
今天真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先是有人告诉他,他并不是别人所说的灾星。再有人告诉他,他的衰,竟是别人的福。
十几年的不幸一下被打破,成暃有种身坠酣梦中的恍惚。
大长老将阿轻小心翼翼地托给成暃,蛋壳消失,茸茸的小狐狸蜷在成暃的怀中,成暃只觉得心窝处暖暖的。
“公子只要让他待在你身边,不离开十丈内便可。不会耽误公子读书。待他元气恢复,我自会前来接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