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训早已疲累至极,站着都能睡着,脑中一片乱麻,当即起身去院里,拔出鱼肠要把驴首砍下来。
驴见势不妙,一头拱到他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韦训立时想起宝珠在的时候,就是这样抚摸它的脑袋,手里的匕首便垂了下去。驴继续挪动四蹄,像舞马一样来回踏步,韦训这才发现它这段时间情绪异常,前蹄已将院里的土踏出一个浅浅的坑。
坑中有一缕黄色的东西,快被泥土盖上了。韦训俯身从土里捡了起来,发现只是一束普通稻草。这东西一般是喂牲口用的,驴耐粗饲,不挑食,吃草料可以满足需求,只是需要大量时间咀嚼消化。为了赶路,韦训一直都是购买精饲料豆粕、豆饼喂驴。
他转头问十三郎:“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出去买草料喂驴了吗?”
十三郎摇头:“你们出去后,我就打坐练功疗伤,并没有出去闲游。”
韦训暗忖:那么这缕稻草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租住的时候就已存在于院中了吗?倘若如此,驴应该早就吃下去了。
事发之时,杨行简被推入井中,十三郎被打至濒死,现场里没有其他人,但却有一个活物在庭院中目睹全程。
“她被掳走的时候,还有一个证人在场。”韦训低头盯着这束金色稻草喃喃自语道,“驴是证人……驴看到了凶手……”
拓跋三娘从屋里望着他,低声说:“疯得不像样了啊。”
许抱真疲惫地说:“正常人这么久不睡,也该被逼疯了。”
邱任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他疯了以后,武功反而更高了?”
众人都不作声,心中均想:难道疯子师父传下来的深奥功夫,得变成疯子才能发挥全部威力?
韦训拿着稻草,没跟任何人交谈,神情恍惚、摇摇晃晃地飘出门去。
罗头陀道:“散了吧,我得找个地方补觉了。再高的武功,我也不想以失去理智为代价。”
其他三个人默然无语,遂作鸟兽散。
韦训走的路,正是他当时追踪扛毛毡的绑匪的路。这趟路他来回蹚过几十遍,每个路人都反复询问过多次,以至于路旁摆摊、开店的人看见他能躲就躲,乞丐们也早就换地方讨饭了。
宝珠失踪已经十二天,又是人来人往的里坊,路上的鞋印痕迹早就被踩得不复原貌。当时将她掳走的灰衣汉子经过时,虽貌不惊人,但因他蒙着脸、肩扛一大卷毛毡,外观尤为显眼,目击者共有八人。这些人都是常住于里坊的居民,证词相差无几,能够相互印证。
可自从绑匪带着宝珠逃进巷中尽头的赁驴店后,两个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当时以为店里有暗门暗道之类机关,然而残阳院的门人最擅长土里生意,莫说掘地三尺,就是三丈也不在话下,他们几乎将整个铺子给拆了,也没有发现任何蹊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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