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相信,可我担心……”陈金面露罕有的愁容,轻声嘀咕道:“你说他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我就担心,他将来娶媳妇儿,生儿育女,会不会受影响?”
白启林不禁莞尔,但随即收敛笑容,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毕竟,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这是个大问题,陈金三代单传了,轮到陈自默,这是第四代了啊。
白启林可不敢就此去分析。
雨势渐急。
偶尔有坐在自家或邻居家门楼下的村民,看到那一顶黑伞下的少年,推着轮椅和轮椅上的少年往村西而去,都会露出讶异的神情,然后窃窃私议,陈金那个傻乎乎却如狼一样凶悍的干儿子,是真的心疼陈自默啊,瞧瞧那雨伞,完全遮住了陈自默,甚至探出一截的脚步都没落下什么雨滴,可陈自蛮,却是整个人几乎都被淋湿了,但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最初陈金的意见,是让陈自默别出去,等好了再出门也不迟,当然,如果短时间内无法恢复,那也瞒不住,可……他还是不想村民知道。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好端端的儿子,突然间双腿瘫痪坐上了轮椅……
心里,情面上,都说不过去。
但陈自默对此却全然在意,似乎压根儿没想到这方面似的,而且以前不喜欢出门,就愿意待在家里,待在书房中一坐就是一整天的陈自默,双腿瘫痪之后性情大变,偏生就喜欢推着轮椅出去,在村里的大街小巷、村外的农田里转。
陈金没办法,也不好把自己心里出于面子的想法告诉儿子,也只好随陈自默的意愿,只是叮嘱了陈自蛮,无比时刻跟随在陈自默身旁,照顾、保护他。
至于村民的议论,甚而不可避免的幸灾乐祸之声,陈金也不屑于去理会了。
村中那处四合院后面,那条半截不通的巷子里。
拐弯进入巷子,就能看到巷子尽头的祠堂正门,红砖青瓦,褐红色门柱、木门、窗户,水泥台阶上,祠堂的两扇木门上了锁。
此时,门口廊檐下,蹲着一个穿着素色衣衫,身型略肥胖的妇女,正跪在正门前,后背和脚都在廊檐外侧,以便给身前并不宽的台阶上留出更宽的地方,以至于,后背被淋得湿透了,夏装本就薄,因为湿透而紧紧贴在了身上。
她正在烧纸钱,因为祠堂门锁着,就只好在门外烧。
大概已经烧完了吧?
这名妇女恭恭敬敬地退到廊檐外侧,就在疾风急雨中,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过去,拿起旁边来时带着的笤帚,把门口烧出的一堆纸灰,清扫到台阶的北侧角落,再扫到了雨水中。
起码,廊檐下一米多宽的台阶,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往台阶下扫纸灰时,妇女才注意到了巷口,出现了一辆轮椅,一把黑伞,两个青少年。
妇女怔了怔,突然扔下了笤帚,走下台阶冲着那缓缓走来的轮椅,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重重雨幕中,一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时,头上脸上尽是雨水,双眼朦胧,头散乱黏在额头和脸上,形象狼狈凄惨不堪。
张开嘴,却不敢吐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