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慧萍在耳边轻轻念出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时,眼泪已经汇聚成黄豆大小的一颗了。
这首游子吟,可能在陈守一或者陈慧萍看来,只能说用词精妙、意境感人。但是在老婆婆听来,这就是她自己凄苦一生的悲惨写照啊!
幼年双亲离世,年少的她为了生活只好卖身大户人家做童养媳。
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眼看生活就要有了气色,丈夫又去世了。不光如此,这场灾难还夺走了她的双眼,让她被夫家无情抛弃。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一切希望,包括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年幼的儿子身上。
为了不让他在冬天里受冻,她用一根木棍摸索着一家一家敲门借棉花。好不容易凑齐了几斤棉花,她却舍不得给自己用一点,全都塞进了儿子的冬衣之中。
儿子长大了,考上了重点中学。为了凑足儿子的生活费和学费,她在那一个暑假里,只睡了三个晚上,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外奔波。
因为眼疾,她无法从事正常人的工作。儿子的学费,完全是靠着夜里摸黑捡垃圾,白天辛苦磨豆腐一点一点凑齐的。
她仍旧记得,在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傍晚,因为学费还差一千块钱,她当时不顾劝阻地选择了去黑诊所卖血凑钱。
可是抽血抽到昏迷,也只弄到了九百块。当得知结果的那一刻,她哭了。
就在那个见不得光的黑诊所,她蹲在地上无助而悲戚的嚎啕大哭。
明天就要开学了,剩下的一百块上哪去弄?她是瞎子,这一百块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在她哭干泪水之后,摸索着走出黑诊所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扶起她之后,对她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老婆婆发誓这辈子都忘不掉。
“这一百块钱,是你掉的吧?”男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时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她第一次说了谎:“对,是我掉的。”
“收好,下次小心点。你眼睛看不见,可别拿着钱到处乱跑。”
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币被男人递到了她手中,瞎眼多年,她早已练就了一门本事。那就是只凭手摸,就能分辨出一张钱的币值和真假来。
那是真的一百块,老婆婆无比确信。
她拿着钱,站在原地像傻了一般不知所措。
多年后她才偶然知道,那个她撞到的男人,正是黑诊所给她抽血的血液贩子。
那个血贩子被抓进监狱之后,老婆婆再也没见过他。四周的人常说,那是一个大坏蛋。
可只有老婆婆一个人坚信,那是一个好人。尽管走了邪道,但他心没黑……
想着想着,老婆婆眼眶中的泪水,瞬间如决堤般坠下。
陈慧萍不知所措,但还是坚持背完了这游子吟的最后一句。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呵,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老婆婆轻声笑道。
那笑声,宛如幽冥地狱传出的低鸣,也如夜莺悲戚的哀嚎。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儿啊儿啊,我的辉儿……”
一声高呼,老婆婆瞬间身子一软,昏迷不醒。
若不是陈慧萍见状不对赶紧抱住了老婆婆,恐怕刚才就摔在地上了。
“妈!妈!妈你醒醒啊!”陈慧萍失魂落魄地喊道。
啪嗒!
擀面落地发出的脆响和陈慧萍的悲声疾呼,让客厅内的陈守一和赢澈迅速起身,噔噔噔地跑到厨房查看情况。
“慧萍,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爸,快打急救电话!妈不行了!”陈慧萍声音嘶哑地吼道。
陈守一双眼瞪大,赶紧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了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