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
一辆马车驶入宁府角门,一半老徐娘刚掀开车帘。
“娘!”
院中的等候的尤氏,冲着车上微微一礼,道:“怎这么晚才来?”
还不等尤老娘与她招呼,便被一道红色的身影给挤了个趔趄。
“你个赔钱货,哪天非把老娘气死不可!”
尤老娘骂骂咧咧的稳住身形,身后的少女已然从车内钻了出来。
“大姐!”
她探出头脆生生喊了一句,等不及架起车凳,便一跃而下。
“三妹!”尤氏见她举止轻浮,不禁柳眉微蹙,斥道,“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大姐这回怎么想起要接我们过来?”
尤三姐左顾右盼,脸上闪过一抹狐疑,问道:“姐夫呢?”
尤氏没好气道:“感了风寒,还在床上躺着呢!”
她到底年轻,虽湿着身子吹了小半个时辰的风,然三五日便可下地,而贾珍却依然卧床不起。
“病了?不应该啊!”尤三姐小嘴一瘪,自言自语道。
尤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上前搀扶尤老娘下了车。
这时,车内另一道粉色身影,方缓缓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冲着尤氏糯糯道:“大姐!”
看着这个二妹妹,尤氏心中五味杂陈。
虽说婚事能不能退还在两说,可到底有了这個念头,一想到主动往张云逸身边送人,心里难免微微发酸。
可想到促成以后带来的便利,转而满脸堆笑道:“还是二姐儿稳重,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哎哟!可不是嘛!”尤老娘满脸笑道,“你这两个妹妹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哪一点比那些大家闺秀差了,这大家闺秀也是银子撑起来的,你给她们拾缀拾缀,以后钓个……”
“咳咳咳!”眼看着尤老娘越说越不堪,尤氏连忙咳嗽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吧。”
“诶诶诶!”尤老娘答应一声。
她正欲回身去抓车上的行礼,却听尤氏冲着院中的几个丫鬟道:“去!把行礼都送去逗蜂轩!”
“是!太太!”几个丫鬟躬身施礼。
“你大姐不是说了吗?你姐夫病了。”
“那蓉小子呢?总不能这么巧,一起病了吧?这还只是其一……”
她扭腰挪臀,蛇游似的凑到尤老娘背后,趴在她的肩头道:“以往咱们来,何曾见过那些下人对大姐那般恭敬?”
“嘶!你还别说,这回还真与以往不同,连包袱都没让咱们自己拿。”尤老娘若有所思道,“别是你大姐用了什么手段,拢住你姐夫的心,终于在这府里得势了?”
她忍不住狠狠搓动双手,喜气盈腮道:“倘若如此,那咱们岂不也水涨船高?”
“我看未必!”
尤三姐当即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就大姐那性子,便是真有什么手段还敢对姐夫使?况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姐夫那性子,偶尔热乎两天或许有可能,还能一直捧着她?”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尤老娘喝斥道,“我看你大姐与往日大有不同,瞧着比之前还显得年轻了几分,那眉宇间的情态,老娘我一看便知,必是近来夫妻相谐。”
“真的?”尤三姐将信将疑道,“可大姐不说姐夫染了风寒?”
“染风寒又怎么了?你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况且,捣腾得太厉害,少不得淌汗,倘若再吹了风……”
这番话顿时勾起了尤三姐的八卦之心,笑道:“姐姐不是说晚点过来吗?咱们不妨先探探她的口风,反正住都住进来了,总能寻着些蛛丝马迹。”
“还是别了,咱们能住进来,省去那些抛费就已经烧高香了,这府里鸡鸭鱼肉管饱,你不是天天吵吵着,家里伙食不行,何苦还要做妖?”
“娘!你眼皮也太浅了些!”尤三姐不以为然道,“咱们总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倘若大姐真的得了势,总要多跟她讨些贴补贴补,女儿这头上连根像样的头钗都还没有呢!”
她这么一说,尤老娘顿时噤了声。
尤二姐却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看着斜阳余晖照射的会芳园,脸上满是艳羡,口中喃喃道:“倘若能一直住在这儿,该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