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菩萨本愿经念至一半,便听得院外一阵吵嚷,林浣微微皱眉,青琼开了门缝往外瞧,只见院外火把冲天,灯火通明。
许是外间的吵闹之声太大,便是在厢舍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但闻得似是林槐在与来人争辩,“我家老爷与吴大人同朝为官,虽一在京城,一在扬州,但同为天子效力,乃是天子近臣。小的自知吴大人乃是职责所在,只这院里头入住的是我们家姑娘,本是因着孝心来寺里为我们家老太爷老太太诵经的,已来了二十多日。”
吴大人?林浣握着佛珠的手一紧,苏扬一带姓吴的大人只有一位,那便是扬州知府。
大周朝注重孝道,自□□时期至今,每位帝王均提倡百行孝为先,以孝治天下。林槐说的清白,林浣是为父母诵经而来,女眷不见外客。林如海在京为官,且为天子近臣,若他一意孤行,林如海不建议往圣上跟前参上一本。只便是这般又礼又兵,吴知府的态度依旧坚决,只怕事儿并不简单。
林浣遣了青琼至前边儿询问,得知原是捉拿要犯,如今苏扬一带都已戒严了。林浣叹了口气,似是因着这伙人没来由的打断她念经十分不悦,但也心知,这般情形,只怕避不过。
林浣起身与青琼耳语了几句,青琼点头去了,不一会便听得林槐道:“吴大人稍等,请容我家姑娘先且避一避。”
林浣收了经文,青琼抱了阿吉退至六扇紫檀木的屏风后头。自屏风后望去,只见一二十个官兵一拥而进,在院里四处搜罗着。吴知府打头进了门,隔着屏风行了一礼,“深夜打扰林姑娘,实在对不住。只因这要犯罪行恶劣,嗜杀成性。本官职责所在,不得不全城搜捕将其找出来,若是晚上一刻,恐又有百姓被伤。也是担心那要犯若真进了寺,只怕祸及姑娘,这才莽撞了。这厢先给姑娘赔礼。”
林浣眼睛一眯,“小女子听说吴大人出身山东望族吴家,幼承庭训。素闻吴家家教严谨,礼仪不凡,今日见了吴大人,果真名不虚传。吴大人尽职尽责,爱护百姓之心难能可贵,赔礼之说却是言过了。只是,小女子入住也有一段时日,却不曾见有生人。”
吴知府知晓找些冠冕堂皇的话来为自己的行为推脱,还话里话外的警告,窝藏罪犯会祸及自身,祸及林家,难道她林浣便不知反击?大家望族最重规矩,也最守女子大妨,哪里会这般鲁莽,深夜来查女子住处?且林浣言及入住日久,未有生人,便也是告诫吴知府,罪犯不过是近两日才出的,与她沾不上关系,若要拿此事来无赖林家。
这般明里暗里的嘲讽,言语挤兑,吴知府哪里拼得过林浣?被林浣此话一噎,一时嗫嚅,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才又道,“听闻姑娘遣人在药华堂买了一盒金疮药……”
吴知府话未说完,林浣已冷笑回道:“吴大人果真是勤政爱民,此等小事也不肯漏眼。前两日确实是让家中仆人去买了一盒,只因养的狗儿四处乱跑,受了些伤。吴大人可还要瞧瞧?”
林浣朝青琼使了个眼色,青琼会意,手一松,阿吉“旺”地一声跳了下去,直扑吴大人怀里,或是察觉到吴知府的不善,四只爪子并用,直往吴知府身上挠。吴知府的衣袖被扯下了一大段,臂上立时便被抓出几道爪痕来。
吴知府呼痛,一把将阿吉甩出去,欲要再上前捉拿阿吉,阿吉伶俐地一个纵身扑进屏风后头林浣的怀里。
林浣心里乐得欢,面上却抱歉万分,道:“阿吉平日里是极乖巧的,只是或许未曾见过今夜这般阵仗,受了惊吓才会如此。畜生无状,吴大人莫要和畜生一般计较。”
吴知府不敢跨过屏风,恨得咬牙切齿。林浣已这般说了,他还能如何?若他硬要去抓狗,岂非是与畜生过不去,连不懂事的畜生都不放过?且“受了惊吓”,因何受的惊吓?不就是说他这是自找的吗?
吴知府心里蹿出一团火,却怎么也不得发作,只因方才阿吉虽然凶狠,但他也看到了阿吉脚踝处的伤痕,虽好的差不多,但也可见新长出来的淡粉色的皮肉,林浣方才所言非虚,且又有人来报,并未搜到可疑人物。吴知府自知理亏,也只得忍下了,再次告了罪,带着众人离了去。
林浣笑着抱了阿吉,喜道:“阿吉啊阿吉!你说我该怎么奖赏你?”